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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福生很明显地感觉到杜雪巧对他的不同,以往爱搭不理的她,难得吃饭的时候对自己笑的双眼弯弯,让燕福生又是感动又是心惊。
五日一个的休假,燕福生也没能留在家里,让一早准备全家出去游湖的杜雪巧有些失望,却也知道燕福生来永和府明为读书,实则是为了剿灭那些所谓的海贼,并不痛不痒地给三皇子些打击。
以往常听说那些公子小姐们都喜欢游个湖、踏个青什么的,从前没那闲工夫,也没那雅兴,如今有钱又有闲了,她也想去试试这些才子才女们的喜好。
只是这么久了,她一直没怎么关心过燕福生,等如今想关心了,才发现,她之前对他是有多么忽视啊,他瘦弱的双肩又是怎么担起这么多的事的?
既然燕福生不能陪她和杜春游湖,杜雪巧就带着杜春,由冷啸玉保护着出门了。冷婶一早做了几样吃食,装在食盒里,也由冷啸玉拎着。
春江虽名为江,却是永和府外一处湖,原本只有十几丈的湖,被人工挖深挖广,湖面荷花映着荷叶,小船行在其间水平如镜,美如画卷。
冷啸玉去湖边租了售小型画舫,三人坐在上面倒也够宽敞,杜雪巧很满意,由船家娘子扶着上了画舫,杜春则是被冷啸玉轻轻一夹,就已到了画舫之上了。
船家娘子是个爱笑又会说的女子,见杜雪巧一行没个服侍的丫头,上了茶水之后,便立在一旁等候杜雪巧随时差遣。
杜雪巧也没使唤人的念头,只和船家娘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至于那别人眼中如诗如画的美景,在她看来还不如一只只的莲蓬来得吸引,从前还真没试着摘过新鲜的莲蓬。
船行在绿水荷花之中,杜雪巧手里拿着半只莲蓬,边剥边吃着嫩白的莲子,不时让杜春吟上两句诗来解闷儿。
杜春不敢反驳,可肚子里的诗文又属实不多,绞尽脑汁也就想出两首来,好在杜雪巧也就是听个乐呵,真要她说这些诗文好还是不好,她也说不出来,总之听着有莲有叶还有藕的,想必是说这湖上的景儿了吧。
见杜雪巧没有深究,杜春抹把头上的汗,幸好今儿福生哥没跟着来,不然听他这几句诗,哪里会听不出他是剽窃了古人的句子?
当然,若是福生哥来了,哪里又用得着他在这里费劲巴拉地吟诗?别看福生哥只比他大三岁,可那学问真不是吹的,就是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时常会自叹弗如,几句诗文还不是信手拈来?
画舫渐行渐远,杜雪巧被水面反入画舫的暖阳照的昏昏欲睡。天气已不似几日前的酷热,在湖面被微风吹拂带着丝丝清凉,舒服的紧呢。
见杜雪巧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杜春可不会去打搅她,万一醒来再要他念诗,他可真就词穷了,一门心思坐在桌边吃着由家里带来的美味,青梅露配上小点心吃的杜春根本无心赏湖光美景。
湖面上画舫很多,有些是在湖边租的,也有是别人自家的,还有一些小舟在湖中来往穿行,卖些食物,味道很是不错。
杜春从前就与人游过湖,还曾在湖上遇过冯宣文及曹太傅,当时杜雪巧不想让他被扯进那些纷争之中,对冯宣文的邀请也没应允,让杜春失望的同时,对那日的游湖倒是记忆很深,尤其是湖面上一艘卖吃食的小舟卖的凉面记忆深刻。
当见到那艘小舟划过来时,杜春忙让船家将船靠了过去,要了三份凉面,又要了些解暑的汤水,正想要冷啸玉付银子,旁边靠过来一艘大型画舫,上面有人朗声道:“杜师弟也来游湖?还真是巧,这些就算师兄我请了。”
杜春侧着头看去,脸色就有些不快,一言不发,只朝冷啸玉看了眼,冷啸玉掏银子的动作也丝毫不慢。
拿了东西就往自家画舫里去,那人见杜春不给面子,似也习惯他这般态度,也不生气,朝身后的人说了几句,又朝杜春道:“杜师弟,即是相遇也算有缘,不如就合在一处吧,人多也热闹些。”
杜春睨了那人一眼,嘲笑般地道:“抱歉了沈师兄,今日我姐也在,她一个姑娘家,不便与陌生男子同游,何况姐夫也会不高兴。”
杜雪巧原本坐在画舫里似睡非睡,听人说话也睁眼看来,就看对面画舫上一个长相很有些清雅的公子正对着杜春巧笑语嫣然,可别看那人一身公子装,杜雪巧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以往在京城时,就常见到些女子身着男装与男子结伴同游,但一般来说都是夫妻,而这名女子年岁不大,不过十三、四岁,身后又有十几名书生打扮的男子,又都隐隐对她带着谄媚之意,显然这是位被家里惯坏了的大小姐。
而杜春明显是很不待见这位大小姐,又另有深意地提到‘姐夫’,杜雪巧顿时就明白,这名女扮男装的女子,怕是书院的学子,而且对燕福生有点想法。
只是女子混在一群男子之中……杜雪巧有些不敢苟同,就算康兴国对女子约束不是很严,可也没有一名女子与多名男子同读同游之理,又不是楼里的姑娘。
见到杜雪巧的第一眼,沈红芍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怎么看都没觉得杜雪巧比自己强在哪里,甚至可以说,一眼她就看出杜雪巧出身不如她。
没有那种自小在深闺中养成的优雅贵气,即使是杜雪巧在永和府住了些日子,已没有当初的瘦弱,长了些肉的脸上也白净了些,可再怎么说比起就算再任性妄为,从小到大规矩也不差,知道怎样能够突显优势的沈红芍来说,还是小家子气了。
就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能让对她不假辞色的燕福生死心踏地?即使不愿承认,沈红芍还是深深地嫉妒了。
想到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杜雪巧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过就是仗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染布秘方,开了间染坊,据说是赚了不少。
想到燕福生也住在杜雪巧家里这件事,沈红芍心里就很不舒服,难道说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个吃软饭的?若真是这样,她又不是养不起?凭她这模样,这家世,只要找准原因,还怕燕福生不对她死心踏地?那些故作清高在她眼里完全变成了欲擒故纵。
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拿银子把燕福生砸晕乎的沈红芍忍不住对杜雪巧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杜姑娘有礼了,小生沈红芍……”
话未说完,就见杜雪巧皱起眉,“沈姑……公子家是卖地瓜的?”
沈红芍带着轻视的笑容僵住,当着一干学子又不好发作,那样就显得自己太没涵养,只能咬着牙,强笑道:“杜姑娘真会说笑。”
杜雪巧严肃地摇头,“我没读过书,哪里敢和你们这些才子们说笑?我家里那边都管地瓜叫红苕的,沈姑……公子家若不是卖地瓜的,为何要取个地瓜的名字?”
杜雪巧当然不会注意不到沈红芍眼中的轻蔑,反正论诗文自己肯定是比不上沈红芍,也没有必要为了他们的目光而让自己难受,与其去迎合他们,还不如多吃几口杜春刚买来的凉面了。
她也不怕沈红芍发作,这位沈大才女若是自恃身份,想必也不好和她个目不识丁的女人争吵吧。
果然,沈红芍已到嘴边的咒骂生生被她憋了回去,脸色却怎样都好不起来,干脆不理杜雪巧,朝杜春道:“杜师弟,师兄有句话劳烦你给燕师弟带去。”
杜春理都不理她,接过一碗凉面递给杜雪巧道:“姐,这些凉面快些吃吧,味道老好吃了。”
杜雪巧接过凉面闻了闻,“嗯,闻着很好,待会儿给你姐夫也带碗回去。”
杜春‘哎’地应了声,又跑到卖吃食的小舟上要了碗凉面。
沈红芍在遇到燕福生之前,何时被人如此无视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恨不得冲到杜雪巧的画舫上,撕烂她那一脸碍眼又幸福的笑。
气急的沈红芍也顾不得里子面子,朝杜雪巧恨声道:“你得意什么?不过一介乡野村妇,燕师弟那等人才也是你这等粗鄙之人能配得上?”
杜雪巧不怒反笑,看沈红芍就像是在看笑话,“我配不上难道你配得上?”
沈红芍正想说‘是’,杜雪巧却不给她机会,笑嘻嘻道:“你不知羞也就算了,我家男人可不是断袖。”
说完,便陶醉地在凉面上又闻了闻,对杜春道:“春儿,我们进里面吃去,别让这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胃口。”
杜春朝沈红芍挑衅地一笑,随着杜雪巧走进画舫之内。
气的沈红芍直跳脚,“谁和他断袖了?我是女子。”
杜雪巧的声音在画舫内凉凉地传来,“一个女子私下着了男装,与一群男子同游,这又是啥光彩的事?我家福生最是讨厌这种没脸没皮,放荡不羁的女人,春儿,你可要记得,就算将来不娶,也不可以娶这样的女人回来,否则仔细你的皮。”
杜春也朗声应是,“姐,你放心吧,我要娶也娶姐这种持家有道,贤淑识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