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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像道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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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百国乱战,秦一统天下,这方天地已经匆匆过了三十年,相比之前,这三十年来,百姓的生活谈不上更糟,却也的确没有变好。

    自天下一统,秦国举世无敌,战乱的结束让所有厌恶动荡战争的人以为盛世就要到来,只可惜现实与想象总有差距。不是秦皇残暴,也不是昔日国灭之孤动荡叛乱,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断发生的天灾人祸!

    有些‘人祸’,即是天灾!

    大秦南部,昔日楚国境内,一座偏远小城坐落在山水之间,虽不富裕,但依山傍水,也无饥饿之忧,城前一条河流,水势连绵而清澈,清水城因此得名。

    城中,一条颇为繁华的长街上,一个算命摊位正孤零零的隐在阴影里,‘神机妙算,铁口直断’,蓝色布幡上几个字口气极大,但似乎一点用都没有,摊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道士正唉声叹气、满脸愁苦的坐着,几枚龟甲在手指间不断翻飞,却始终算不出今晚的饭食要从哪里来。

    少年道号云林,出自清水城外的落云观,身体削瘦,双眉如剑,年纪虽不大,但看上去已是颇为俊秀。双眼幽黑而明亮,仿佛两片遥远的夜色,云林不是道士,却冒充了十几年的道士,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穿在身上,有一种道家独有的宁静,当然,这只是表象。

    ‘神机妙算,铁口直断’

    这张蓝幡,是落云观百年的招牌。替人求签卜卦,断人祸福吉凶,在以前也有半仙的名头。

    只是这三十年来天地大变,那些高来高去、出入青冥的‘仙人’突然出现,统一百国的大秦都沦为附属,好些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有真的‘仙人’降世,谁还会相信那些一样有生老病死的道士,更何况,小道士实在是太年轻了…

    “又是没生意的一天,看来今天还得吃馒头啊!”天光西移,暮色将至,小道士长叹一口气,“都怪师父,把落云观的招牌都败坏完了,现在大家都不相信这一套,这让道爷怎么混饭吃?”

    云林师徒说是道士,其实更像是算命卜卦的方士,游走四方,吃肉喝酒没什么不能做的,虽有些漂泊,但逍遥自在,没想到现在师傅刚去,他就要面临被饿死的风险。

    “早知道就和师傅好好学学怎么忽悠了!练什么《麻衣神相》,全是坑人的,否则也不会搞到如今这种地步”小道士嘟嘟囔囔,抱怨着那个逝去的老者。

    落云观是个小观,但传承百年的《麻衣神相》却是大大有名,据传更早是叫《麻衣神算》,只是失传了一部分这才改了名字,修炼到最后,虽然达不到神机妙算的程度,但观人祸福、断人吉凶却是毫无问题。

    幡旗之上的‘铁口直断’也是由此而来。

    自记事起,落云观就只有一师一徒,云林跟着师傅耳濡目染,对于《麻衣神相》的认知,也只觉得是一门手艺,至于能不能达到铁口直断的程度,云林从师父闲不住的嘴里说出的那些故事判断,很久以前可能还行,但到了师父这一代,那就真的不行了!

    至于师傅的师傅,可能也够呛……

    按照师父的话来说,那就是测命卜卦这一道,与世上的万般大道皆不同,测命运、窥天机,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使是修道的天才,入了这行也可能是个棒槌,修习这种独特的大道,主要看的是命!

    还说云林有这个命。

    如果不是跟在老道士身边整日听他忽悠,云林就真的信了。

    幼年入观,随着师傅走南闯北,这七八年来,云林每天都要修习一个时辰神相之法,但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麻衣神相》百年的传承,到了云林师傅这一代算是真的失传了。

    师徒两个,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

    “师傅你要我把落云观发扬光大,可是徒弟我,现在却要饿死了!”

    愁眉苦脸的云林把摊位寄存在一个相熟的街坊家,天色渐晚,买了一兜馒头,举着那张传承百年的蓝幡准备出城。

    刚走了几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仅凭一道香气,小道士就分辨出那些是烧鹅,那些是肥鸡,直让云林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

    卖馒头的奸商紧邻清水城最大的酒楼,每次这边来都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对云林这种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而言,略一犹豫,云林返身走回,在店老板奸笑的目光里,又狠狠地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落云观坐落清水城外,比邻洛水,背靠群山,处于山水之间的一个小小山谷。竹高景丽,曲径通幽,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整个山谷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只是可惜的是,再怎么美的风景也难以填饱肚子。自师傅成仙,云林只能靠着大包子解馋。想到这,小道士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走出城门,一路向西,夕阳的光芒染着金黄,让天边的一溜白云开始燃烧,清澈的洛水静静流淌,微小的波纹打散阳光,仿佛被人洒下无数碎金。

    洛水宽阔,数丈的河面波光粼粼,其下暗流涌动,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据说,这里曾是远古的一处圣地,传说,上古神话里那只给了伏羲灵感造出八卦的白龟就是这条洛水中走出去的。时至今日,洛水里还有一片孤洲,上面有众多龟类栖息,偶尔还有白龟出没!

    落云观所在的山谷就在龟洲不远的地方。

    落云观很小,小的就像一间民舍,内外一体,除了稍微大一点的正殿,也只剩下两个小房间,位于竹林,清新雅致。

    正殿之上,没有神仙天尊,通体刷的雪白的房间里,只供着一个巨大翻壳白龟,背壳朝地,四脚朝天,憨头憨脑,如果盯着白龟看久了你就会发现那个白龟歪着脑袋一直在冲着你笑。

    白龟上方,是一块牌匾,上有如雪鸿泥爪、顽童所写的四个大字:

    ‘乐天知命’

    据传是落云观初代观主留下的墨宝,与下方白龟向映成趣,劝解着人们即使身处困境也不改其乐。

    一直清幽到冷清的道观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想到今日小道士一推门却意外的看到了两个人。

    “你们找谁?”

    两人皆是老者,站在大殿中央,其中一人站在白龟正前方,须发皆白,身体削瘦,拥有一种饱学之士独有的儒雅气质。而另一人却与他正好相反。

    身高九尺,满脸威严,虽已有古稀之龄,但身材依然魁梧、不言不语,自有一种铁血气息。

    两人皆穿粗衣,但看着都不像普通人。

    清水城是个小地方,落云观更小,云林印象中他们师徒似乎没什么朋友。至于算命,这种直接找到家里、身具不凡气质的人,云林是不敢瞎说的。

    ……

    两个老者对云林问话丝毫不理,自云林一推门,两人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小道士,满脸热切,神色激动,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惶恐不安,看着极为怪异。

    云林看着这一幕,心底就是一慌,从前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难道是以前被师傅忽悠过的傻子,现在幡然悔悟来报仇来了?”小道士心道,可转念再一想,却觉得不会。

    “师傅虽说是瞎说,但也是讲好不讲坏,劝人向善,不至于得罪人啊!”

    云林想着,两个老者站在殿中,小道士站在门口,三人大眼瞪小眼,一句话没说,气氛越来越诡异。

    直到过了好半响,就在云林心里忐忑、胡思乱想之时,他的身后,猛然出现了一个人。

    黑袍笼罩,黑纱遮面,出现的无声出现,刚一现身,就来到云林背后,手里一枚仿佛银针的东西,冲着小道士的脑袋便扎了过去。

    针尖微动,小道士耳边便有一滴鲜血飞出!

    悬浮在空,好像还在微微波动,仿佛活物!

    云林只觉得耳边一疼,还带着一股凉意,倏然一惊,猛的回头。

    刚好看见,那个连手指都没露出来的黑袍人!

    不知名的布料幽黑至极,更显的那根银针刺目,黑袍人手臂抬得极高,作仰望状,而银针所对,正是那滴鲜血!!!

    “你干什么?”云林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这么一个古怪姿势,实在是想象不到。

    没人回答,只见银针突然抖动,在血滴连刺七下,一抹金光闪过,血液变得通透,然后……便多了一种莫名的气息。

    “殿下!”

    干瘦老者终于说话,一开口就吓了云林一跳。

    不过两个字,却被老者喊得百转千回凄惨无比,其中意味浓烈滚烫的让人动容。

    一旁魁梧老者虽然没有如此失态,但随着那滴鲜血的变化,一双虎目也一瞬间变得极为热烈。

    这两个老头,这眼神,好像色鬼看到了正在出浴的美女,只让云林背后发凉,心里只有两个个念头,“他们要干什么?

    另一个就是:这个老头好亮的嗓门!!”

    云林惊疑不定,只见两个字吼完,干瘦老者竟然直直跪下,声泪俱下,五体投地……小道士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殿下!

    刚才老者叫自己殿下?是有个人姓殿、名下,还是…其他的什么?

    云林有些不敢置信,“你们叫我什么?”

    “老臣周邦彦见过殿下!”

    一旁,魁梧老者也跪了下来,朝着云林大礼参拜。一回头,发现身后还跪着一个黑衣人。

    云林彻底懵了!

    如今这世间,只有一种人可以被称为殿下,姓嬴,有个皇帝老爹,大秦帝国的皇子。

    这种称呼随便乱喊,即使现在仙人降世、规则崩坏,那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难道道爷是秦国皇室流落在外的皇子?”云林不仅有些异想天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云林刚刚还是买了包子准备大吃一顿的小道士,刚进观门,东西还没有放下,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简直……太扯淡了。

    不过念头一转,云林心里一下子就活了,

    “如果道爷真的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那岂不是说道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肉包子吃一个扔一个,小米粥喝一碗再来一碗?”

    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奢侈!

    跪在地上,有大儒之风的干瘦老者哭了一会儿,心情平复几分,扯着嘶哑的声音解释道:“殿下是大楚皇室血脉,天潢贵胄,即使此时大楚社稷倾覆、山河破碎,但只要大楚臣民没有死完,大楚就没有灭亡,殿下就永远是殿下!”

    果然是殿下!

    只是一个秦国,一个楚国,可是天壤之别!

    云林刚流下的哈喇子一下子断了,惊骇万分、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

    “请问,你们是在逗道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