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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比寒冰还来的猛烈，房间内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鬼魂胸中粗重的嘶鸣，如果他还有胸腔的话。
仿佛是认清了护罩的实力，寒冷渐渐消退，阴风骤然散去，纯白的世界再次恢复了生气，连温度都升起来。
“没错，他是人，我是鬼。这中间就差了那一块漂浮的木板。”
程辉听到对方略带嘲讽的话，微微皱眉，问道：“其实我很奇怪，为何李善人会在沉船代替你？”
眼见李善人的身体慢慢恢复，鬼魂此刻倒也没做隐瞒。
“本来我已经侵占了他的躯体，利用偷天换日之法将他送至沉船，甚至连妖风都骗了过去。
不过李代桃僵有一个弊端，魂魄分离的李善人也获得了我本身一半的能力，但他阳气仍存，所以他困在沉船时刻受阴气改造，我也不能彻底侵入他的身体。”
程辉听到此处，紧缩的眉头突然一松，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看中了我，让我代你毁掉李善人的魂魄。”
“我有一宝物，能够观测三界‘恶’的走向，在你踏入李府的瞬间，它仿佛看到整个世界都充满恶意。
在后来的交谈中，我发现你对李善人并无恶意，甚至取来地狱灵芝救他。那这可怕的‘恶’，自然就是针对沉船中的我。”
程辉突然鼓掌，赞道：“可谁都不知道，李善人已经代替你成为沉船的鬼魂，我的恶意正是你最锋利的武器。”
“我知道妖风分身阻止不了你，你身上存在的恶意简直世所罕见，而且我还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说明你有办法对抗他。”鬼魂语气十分笃定。
这次倒是轮到程辉惊讶了，他能够看出妖风的破绽，是因为系统的加成与前世的经验。但鬼魂只是因为他的那件法宝，甚至能窥见策划任务的踪迹，实在恐怖。
他口中的这件法宝，恐怕是这次异变的罪魁祸首，而且是强大到连世界意志（C）都无法压制的存在，只能借他的手来让剧情回归正途。这从任务时间一短再短，甚至设置最终抹杀便可以看出。
“可没想到，你毁掉了鬼身，却保住他的魂魄，并且有办法让他归魂。
明明只差一步，只要你毁掉他，我就能完美的融入这具身躯，从此建邺城仍然有李善人，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我恨啊！”
怨恨凝结的鬼影，在房内四处飘荡。滔天怒气，从身死那一刻的怨，到如今功败垂成的恨，几乎充斥了整个房屋。
“不，你永远不是李善人。”
鬼魂猛地咆哮道：“你知道什么，从前生意都是我资助他。我也曾立誓，等家财万贯后就恩泽城乡，他能做的我都会做。”
程辉依旧摇头，神情淡漠，没有因为鬼魂的一番说辞而动摇，依然坚持道：“你比不上他，不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些誓言。而是李善人乃真正心怀善念之人，他当年一时错误，却用整个余生在弥补。”
仿佛知道鬼魂又要发泄怨气，程辉抢先问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你知道市集上被火烧死的人叫什么吗？”
鬼魂猛地愣了一下，不知对方为何提起一个不知名的李府下人，但程辉很快告诉他答案。
“李良，他真名叫李良，正是你身死之前留下的子嗣。”
听到真相，即使鬼魂由纯粹的阴怨之气构成，也难免受记忆的影响，一时不知是何心态。
相由心生，最能体现鬼魂心态复杂的，则是屋内阴风与寒冰，没有了之前的凛冽，反而颇为无序杂乱。
“你的灵牌，你的阴魂能够入得李府，可以说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搬运李府受阴气毒害的死尸，却有很多都埋在了李府的关键位置，反而滋润了整个府邸的阴气，能让你脱离身体亦能长存。
为何他能得知这件事呢？是李善人告诉他的。甚至他能做下如此布置，也有李善人的包庇。”
程辉说道此处，不由回想到出了沉船，第二次进入衙门。询问捕快黑狮令作用时，偶然发现的一条卷宗。
……
程辉询问令牌保留魂魄的功效，捕快明确的告诉守护是持续性的，收魂那一刻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正当他要离开衙门时，一旁的整理案件的衙役疑惑道：“这李善人真是奇怪，他仿佛预知到了今日的灾事，上月就报案他家有诡异，不过却中途撤回了。”
程辉猛地停下脚步，迅速走到衙役身旁，想要查看卷宗。
衙役被他这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不过见捕快示意，还是将卷宗递给程辉。
方正的白纸，笔墨留痕。
“上旬，李善人报家中常有死物，仆人惶恐不安，代请衙门查理。
探案巡查，送尸之人略有诡异，常于夜间出户，邻里慎之，以为盗贼。
商议后，李善人又言，府内已恢复安宁，无需再理。结案。”
看着简单的卷宗，程辉内心顿时掀起波澜。
……
“我这才明白，为何沉船的魂魄没有任何混沌，反而是解脱的神情。因为他早已知晓一切，不过因为是你的子嗣，他还是一忍再忍，最终被你得逞。”
“不，不可能！他们说过，这一切都是事前铺好的路，怎么会，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狂风大作，商人的鬼魂彻底暴走，完全控制不住自身的气息，而与此同时，李善人的身体越来越亮，几乎恢复完全。甚至眼睛眨了眨，有了睁开的迹象。
“他们是谁？谁和你一同布置的这一局？”乘着商人鬼魂的混乱，程辉乘胜追击的追问道。
果然，由于丧子的悲伤，商人鬼魂暂时有了从怨气中恢复的征兆。
“他身上拥有与你相似的强大力量，但仿佛不融于这个世界，被三界时刻排斥着，他叫‘夜……’”
话未说完，程辉感到身后产生疯狂的牵引，将一切寒冷与怨念吞噬，连他未完的话，没留下分毫。
程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虚弱的人，微笑道。
“李善人，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