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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夏天,我在地板上只铺了一层被褥,便躺在了上面。房间内随着窗外光线的黯淡而变得灰暗,还好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户倾泻下来,使屋内不至于陷入一片漆黑。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让夏夜显得愈发静谧。
如果在丰邑,此时的我一定会挑灯夜读经史子集之类的杂书,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然而,考虑到阿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再加上“食不语,寝不言”的家族规矩,我决定闭上眼睛干睡。忙碌了一天,应该好好的休憩一夜了。
只不过,我的周围有美人安睡。
内心不可遏制的躁动起来。但是理智告诉我,有些事情现在是不能做的。我头脑中快速思索着控制情欲的方法,眼下必须转移自己在情欲上的注意力。
我曾经目睹过腐败的尸体,也见过腐朽的白骨。无论再怎么优美的胴体,死亡后都会肿胀、化脓、生蛆,最后演变为可怖的白骨。
眼前浮现着白骨的模样,我内心一阵清凉凛冽,情欲之火也随之烟消云散。身边的阿藟在我的想象中也好像化成了一具白骨。当然,这种感觉令我感到了不适。于是,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庄周的《逍遥游》。虽然庄周作品的内容有些空虚,但是其所描写的意境却是十分壮阔,而且令人心旷神怡。
北海是如此的广阔幽深,一支巨大的鲲鱼逐渐浮出水面,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水雾。这支鲲鱼非常巨硕,不知道其长有几千里。鲲鱼开始向远方飞去,慢慢地,居然变成了大鹏鸟。鹏鸟伸展着不知几千里长的翅膀在空中翱翔,遮天蔽日。当它振翅奋飞时,翅膀犹如垂在天边的云彩。这只鸟在大风吹动海水时,就要迁徙到南冥。所谓的南冥,就是一个天然的巨大水池。
水池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不停的旋转着,把鱼虾鳖贝统统吸进了无底深渊之中。我的思维也逐渐缥缈起来,随着池水被吸入无限深渊之中……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我和阿藟在超影的脊背上风驰电掣的移动着,耳边传来呼啸的凉风。我的精神感到一片清爽,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去大梁城拜祭公子无忌的想法也抛在了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我只想和阿藟在马背上愉悦的相依相偎,享受这温馨的时光。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在我们背后响起,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抓住他们……”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叫嚣声,然后一支羽箭从我耳边擦过,留下嗡嗡的响声。
我头皮一阵发麻,立刻意识到自己遇上了盗贼。为了阿藟的安全,我必须杀死他们。于是,我转身从后背的箭壶中抽出三支羽箭,搭在硬弓上,用力的把弓拉成了圆月形。“嗖”的一声,三支羽箭穿透了三名盗贼的喉咙,引起其余盗贼的一片惊吓声。
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冲他们挥着手中的弓弩,投之以挑衅的目光。
不对!阿藟到哪里去了?我急忙转头,茫然四顾,突然发现阿藟跪在草丛中,满身是血地盯着我呼喊,然而我却听不到她的声音。我内心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只硕大的鹰鸷从天而降,锋利的双爪把阿藟提到了空中。
我连呼不妙,急忙搭弓射箭,想把阿藟救下来。箭矢射中了那禽鸟的翅膀,禽鸟吃痛不过,把阿藟从空中丢了下来。我骑着超影,向阿藟坠落的地点快速奔去。
我心中牵挂着阿藟的生死,从高空中坠落非死即伤,真不应该用弓箭攻击那只禽鸟。但是,如果我不出手,阿藟最终也会被那只禽鸟捕食。两害只能权其轻了!
然而,当我跨过茂盛的草丛时,却仅仅发现一具已化去皮肉的白骨。我忍不住放声痛哭,是我的疏忽害死了阿藟!
我跳下马,用手支撑着身躯嚎啕大哭。正当我悲不自胜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摇晃着我。地震了吗?随后,空中传来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是阿藟!她还活着!但是,草地上的这具无名白骨是怎么回事?我站起身,四处张望着。
接下来,世界一片天摇地动,然后是不断地坍塌。
我突然睁开双眼,眼前是阿藟充满关怀的目光,意识也迅速回归到头脑之中。原来又是一场噩梦啊。离开丰邑后,噩梦便接二连三,看来我的内心还不够坚硬,尚不能从容淡然的应对所遇之丑陋与不安。
“阿邦,一定是做噩梦了吧!有我在,一切都不会有事的。”阿藟用双手握着我的右手,温柔的关切道。
真让人汗颜啊,居然在阿藟面前做噩梦,而且是冷汗涔涔,泪眼婆娑。
我顾左右而言他,说:“现在几时了,怎么没闻到鸡鸣声。”
阿藟泯然一笑,说:“现在卯时都过一半了,公鸡早就鸣叫过了。我看你睡的正酣,因此没有叫醒你。我梳洗完毕后,发现你神情紧张,还流着泪,一定是梦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想要把梦境告诉她,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何必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阿藟不安呢?于是,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阿藟的猜测无奈的一笑。
吃早餐时,我想着那个奇怪的梦,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梦境和现实有多远?八百多年前,周公旦已经探索过,仅留下了神神道道的揣测,为当世大师所不齿。既然次,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看着眼前正在进餐的阿藟,我为昨晚自己能控制住情欲而高兴。真是当代“柳下惠”也!如果换做绾弟,恐怕已经“惠下柳”了。嗟乎,色字头上一把刀,君子当审慎视之。
吃过早饭后,我们收拾了一下行李。付完住宿费后,我驾驶着马车出了葵丘城。
从葵丘经过外黄、陈留两座大城,就能抵达我梦寐以求的大梁城了,然后和阿藟愉悦地玩耍一番,最后回到丰邑结婚生子。想到这里,那个不吉利的梦所带来的不安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果然愈靠近都城,路上愈是热闹。这一路上,各种豪华的轺车纷纷招摇而过,或快或慢,或多或少。我打量着从身边疾驰而过的轺车,推测着车主人的地位和财富,时不时地和车中的阿藟聊上几句。
空气中开始有些燥热,但官道两旁的行道树却给来去匆匆的旅人提供了遮阳的绿荫,让人心情不至于太过烦躁。马车很快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我飞速地扫了一下路边的指路牌,然后驱车向前驶去。
我哼着小曲,和阿藟畅聊着大梁城中的市井繁华,憧憬着回到丰邑后的安稳生活。奇怪的是,阿藟对大梁城很感兴趣,对丰邑却不发一言。
道路越走越窄,树林也更加茂盛,空气中的燥热也逐渐下降。正在狐疑中,猛然间,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辆倒地的轺车,各种物件散落了一地,两具马尸也横亘在道路上,挡住了前去的道路。
形势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