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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柔声道:“邦儿,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和你父亲,还有你的兄嫂们,一大家族人都很担心你。今后再也不能意气用事,随便就离家出走了,”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关切地问道:“邦儿,听薛欧说,你去了大梁城。能否将你离家后的故事说给母亲听听?”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眉飞色舞地讲给母亲听。但是现在,前往大梁城的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事,阿藟也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说给她听,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她徒增烦恼,也显得我过于孩子气。
我含糊其辞道:“阿母,大梁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城池有些大而已。我跑去看了一下信陵君的陵墓,在回来的路上,吃错了东西,又遇到了几个蟊贼,打了一架,搭着吕文的轺车就一起回来了。”
她见我轻描淡写的讲述,叹了一口气,说道:“儿大不由母啊。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母亲相信你会妥善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对了,你加冠的事情,我和你阿父已经商量好了,就定在六天后的葵丑日。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会儿,我让阿兰把熬好的米粥喂给你吃。”
说完,母亲就走出了卧室。
我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孤独地想着心事。经历了一番磨难和波折,回到丰邑城后,我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丰邑太小了,让人愈发觉得沉闷无聊,真不明白以前的我怎么会有耐心十几年不变的生活在这样一座城池。此外,我这样不告而别的离开大梁,不知张耳、公子豹会怎么想。……我是这样一直消极地躺着,还是再次离开丰邑去闯荡四方呢?不论如何,至少应该等到加冠之后。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是卢绾!我的好兄弟!我急忙张口道:“快进来。”
卢绾晃动着肩膀走了进来,一见到我就惊讶地说道:“阿邦,几天不见,你怎么如此憔悴?肩膀上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他像簸箕一样端坐在我榻前,不住地打量着我,眼睛中满是关怀之意。
我笑道:“受了点皮毛伤,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对,眼圈有些黑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他嘿嘿一笑,脸上尽是神秘诡异的表情。我恍然大悟,意识到他昨晚干了些什么。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伸开后摆在我面前。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看到布帛上有一双惟妙惟肖的男女,正抱在一起做着一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哎,小绾啊,你怎么如此堕落,我老卢家迟早要毁在你这一代身上。嗬,嗬,年轻人应该多看看《春秋》,陶冶一下情操,丰富一下见识,要把精力用在对的……”我模仿起卢绾的父亲,没说完自己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卢绾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房间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片刻后,卢绾绷紧脸,郑重的说道:“阿邦,我来之前,碰到了老夫人,听她的口气,估计要给你讨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作为一个好兄弟,有些知识我要提前传授与你,好让你知晓男女之事如何。不然,到时候,你让我现场指导,岂不尴尬哉?”
这个家伙又开始厚颜无耻起来,“郑重”这个词永远不适合他。刚开始时,他还说得煞有其事,到后来,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什么叫我让他现场指导?难道他当真认为我不懂那些事情?荒谬!当我看到公犬骑在母犬身上时,就已经有所领悟了。再到数日前浏览过的“彭祖房中术”,我基本上已经明白了那种事情!不过,母亲给我物色未来妻子的事情倒让我大吃一惊,为何她刚才在时没有对我有所吐漏呢?
我悠悠说道:“绾弟,你可知孔丘所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何意思?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不要到处显摆,容易拉低你周围朋友的平均智商。这个话题算了吧!我们兄弟讨论一下天下和平的大事吧。”
卢绾摇了摇头,叹道:“本来在那件事情上,我比你做得好,走在了你的前面。哎,不领情啊。也罢,你自己多琢磨一下理论,争取尽量付诸于实践。”
我见他又扯到那种事情上,便强行转移话题道:“对了,绾弟。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丰邑城内发生了多少变化?”
接下来,卢绾便把丰邑城内最近的变化说了一遍。在我离开丰邑后,大魏和楚国在丰、沛两邑的交界处进行了谈判。双方就停止交战达成了一致性的意见,认为威胁天下和平的因素是西方的虎狼秦国,双方应放弃龃龉,联合其余四国共同对抗秦国。宁陵君和公子豹兄弟前往大梁大概就是为了向魏王增汇报与楚国谈判的事情吧。刺杀张将军的凶手也找到了,不过那人咬舌自尽了,最终没有说出幕后之人!
卢绾最后说道:“阿邦,你还没有去过隔壁的沛邑吧。那是一个让人无限留恋的城邑,虽然位于楚国的北部,但风气却和楚国内地的城邑一样浪漫瑰奇,尤其是沛邑的女子,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火热奔放的心。等你臂伤痊愈了,我带你好好体验一下沛邑的美女。”
说完,他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坦白地说,我对沛邑的美女并无多少兴趣,对沛邑的风土人情倒是兴趣颇深。丰邑北部的方与、西部的单父、南部的下邑,我都去过,唯独东部的沛邑没有。下邑现在已经成为了楚国的领土,不过魏国上下并没有收复下邑的呼声。从地名上就可以看出下邑是一个什么样的城邑,下邑因其地势低下而得名,每逢雨水丰沛的季节来临,一半城邑都会被雨水所淹没。魏国人不喜欢这样经常被水泡的城邑,便放弃了这次从楚军手中夺回的机会。
沛邑,一个近在咫尺,却又充满无限神秘的城邑。
面对着绾弟的龌龊心思,我再次转移话题道:“绾弟,你可知秦王政?”
卢绾楞了一下,说道:“知道,当然知道了!我知道他的氏名,但是他不知道我的氏名啊!”
我被他的冷幽默逗乐了,笑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在大梁的时候,听别人说,秦王政已经平定了长信侯嫪毐的叛乱,又罢黜了文信侯吕不韦的相邦职位,全面掌控了秦国的大权。他只有二十一岁啊,比我们仅仅年长三岁。可是我们,以后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与他相比了。”
卢绾笑道:“和他比干什么?为何不与我的先祖太公望比较呢?他以七十二岁的高龄,在渭水边垂钓,被求贤若渴的周文王发现后,授予太师的官职。我们才十八岁啊,离七十二岁还远着呢!俗语云,货比货得仍,人比人得死。想想那些终年劳作的奴仆和沿街流浪的乞丐,我们比他们幸福多了。人活着,关键是心态,一定要摆正心态!”
一向吃喝玩乐的卢绾居然说了一句如此有哲理的话,让我有些瞠目结舌。尽管他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对那位西方的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想要看一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在没有游历沛邑之前,我是不会长途跋涉去见秦王政的。从丰邑到秦国,实在太远了,没有一个详细适当的计划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