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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显看着小姑娘面上一阵不敢置信的模样,他看人是商场上出了名的准。他知道自己自第一次见了云荼心里就有好感,而随云荼真实的性格在他面前摊开,他心中更加想与云荼进一步结交。
商场上一路摸爬过来的容显,不过十八的年纪,却早已见过各色的女子,那些花枝招展,娇柔无骨的女子只适合谈及风月,而云荼这样性格的姑娘,则适合成为朋友,他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做下这“结友”的决定,而是早已在心里慎重思虑过后,才做出的选择。他心里总觉认识云荼后的日子,比起以往一定不会太无趣。
重楼小镇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一阵透过茶楼的窗柩照在容显面上,把容显含笑等着云荼回答的脸映刻的无比柔和。
云荼面上的震惊还挂着,眼睛却又被容显在阳光下格外温柔的俊脸给吸引了去,在心里安啐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后,云荼狠狠的甩了甩头,收起面上的震惊,不安的寻找着措辞,“容公子高估云荼了,结友一事……”云荼看了眼此时正用无比认真的神情望着自己的容显,紧了紧牙关,豁出去般的说,“我……怕是不能……应下,此事不是件小事,容公子一看衣着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云荼自认没有福分与公子结下这知己之缘。再者,云荼还受家里管着,未办‘拾碎’礼(安和国女儿家不再受父母管束的礼,相当于成人礼),也不敢私下应承容公子。能得公子赏识,云荼很欢喜,虽是办不成结友之礼,但我心下十分乐意交公子这个朋友,还望公子不嫌弃小女。”
容显看着面前立着的云荼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一番拒绝的话偏偏被她说的让人无法生了任何火气出来,看着她机灵清明眸里满布真诚,他知道小姑娘也没有说谎骗他。是自己唐突了,才第一次见云荼就想着结友一事,确是考虑的不太周全。
容显低声叹了口气,面上浮起淡笑,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是我操之过急,唐突了。今日能与姑娘成为朋友,已是幸事。既是朋友,姑娘唤我容显就好。”
云荼看这容显出挑的样貌已相信他是决计不会为难她的人,一听容显的回答,紧张了半天的心一松,友善的冲着容显爽利的一弯嘴,“容显,叫我云荼就好。”
与容显成为朋友倒算是云荼游学之行她没有想到的额外收获了,云容两人在易语楼又小聊了片刻,因年纪相差无几,相谈甚欢,都觉格外投缘。
云荼因神智清醒后,心里一直牵着顾梓栖一事,总觉不在今日把顾梓栖的事情解决好,她总也心上痒的慌,无法安稳。遂向容显请了辞,约好有时间再聚后,便出了易语楼。
回顾府的一路上,云荼就着自己脑内的场景一遍遍回顾着自己痴傻时的模样,越想越是糟心,脑中一片烦乱,感觉平日里灵活的神经此时都绞在了一起,无比笨钝。要不,继续装傻?云荼脑海中想起自己娇柔天真的缠着顾梓栖叫“小哥哥”的画面,浑身不由的颤了颤。
如此般的一路纠结,直到了顾府的大门口,云荼都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让她对顾梓栖能有个交代。
云荼估摸自己今日走了霉运,顾府总共七个家仆,而她敲门后看见今日守门的人偏生是那个态度恶劣,带她进府后就将她抛于原地的家仆。
那家仆开门后见是云荼回来了,脸色要多臭有多臭,一脸的不情愿,小小的一双眼硬是生生被他瞪大了一圈。
云荼无视家仆脸上满载的怒意,对于这个家仆对她的态度,时至今日,她仍觉十分纳罕,从未见过如此有趣之人,明明是他将云荼抛下,自己先跑开了,不为自己无礼的行径向云荼道歉也就罢了,还每每一在府内撞见云荼就摆出一副不共戴天的架势。
云荼想着想着觉得这家仆莫名的紧,脑内画面一转又想到了那家仆当时弃下她,逃也似的跑开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对啊,她怎么就没想着先避避呢,在这顾府的日子过的十分的苦闷无趣,她还不知死活的得罪了男主人,虽然不知道不才老头一直想找她帮的是什么忙,但她又没卖身给顾府,离开一阵委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今日的门房正好也讨厌她,估计就是放她出府那家仆心里才会乐意万分。
云荼过了府内的一架独木小桥,准备偷偷回迟信楼拿了东西便离开,打定主意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一阵风似的到了迟信楼。
她颇为愉悦的推迟信楼的楼门,却瞧见了她此时最不想见的人正坐在她房间厅内的圆桌旁品着茶。
顾梓栖俊朗的眉眼氤氲在淡淡的茶香气间,听见推门声,只是一个抬头,后又继续姿态闲适的小口喝着茶,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云荼吓得呆呆的钉在原处,心下一阵惊慌,只跨进楼内了一只脚,却不敢再动。
等顾梓栖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盏茶,她才微微挪了下自己已经跨的酸痛了的那只脚。
“云姑娘。”良久,顾梓栖满是疏离的声音终于自满室沉寂中响起,“今日装痴扮傻,好玩吗?”
“你……怎么……知道?”云荼见顾梓栖发话,心头一惊,一阵踌躇后,终于移了自己有些麻木的双脚进了迟信楼,认命般的站在顾梓栖的不远处等着他的发落。
顾梓栖在易语楼时,心情不佳,并没有发现云荼与平日有何不同之处。回到顾府后,想起云荼后来的问话两句都直接表明她想和容显在一处的意愿,若是平日里还在痴傻中的云荼听到玩的第一反应是开心,而后会问他玩什么。加之,云荼痴着那几日被伺候的丫环惯出了小习惯,吃完点心总也会拍着自己的手拨弄碎屑,而清醒后的云荼演确是投入万分,却将这些小地方都疏漏了。
知道云荼的癔症好了后,顾梓栖说不上来自己心内是何感觉,只一瞬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在自己的煮雪阁摆了一局盲棋,便来到了迟信楼等云荼回来。
“抱歉。”听不到顾梓栖的回答,云荼看着顾梓栖总是如古井般无波的脸低声道。
“云姑娘,为的是那般而道歉?”顾梓栖听到云荼的话,嘴角略微一勾,语气霎时间像注了冰一样锋利。
感觉顾梓栖的话如冬日寒风一般凛冽的刮过自己的面上,云荼眼眶里泛起了一阵湿漉漉的雾气,强自压下心头莫名涌起的委屈,“为的是之前不小心轻薄了顾公子,而今日再次蒙骗顾公子而抱歉。”
听出云荼声音里流露出的委屈,顾梓栖用手轻抬了抬茶盏的盖子,沉默了小会,继而道,“云姑娘,知道就好。”
听着顾梓栖凉薄的声音淡淡的起落在空静的迟信楼内,望着明明已经瞎了一双眼,但却只是坐在那凭着一身风骨已把画面镀成一幅画的顾梓栖,云荼心头涌起一阵麻麻的钝痛感。
她静静的看了顾梓栖一阵,默默取了自己早已被顾府家仆放回迟信楼的随身蓝布袋,朝着那幅她仍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画开口,“叨扰顾公子多日,承蒙照料,带来许多麻烦,云荼告辞。”说完,云荼又看了眼似乎完全融进一室静默里的顾梓栖,离开了迟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