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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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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飘飘忽忽的重影,我费力的摇摇脑袋,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适应了眼前的景象。

    我躺在一面一人高的土墙边儿,身边儿还有不少痛苦呻吟的伤兵。战争还在继续,只是炮声稀了,日军的攻势也不那么紧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医护兵开始救助伤员。

    你小……小子睡醒啦?旁边儿一个大胡子依着墙抽烟,看见我动了,嘴角一抽一抽的问道。

    我看看他,认出他是大门栓,我说:还是你老哥惬意,小日本儿的枪顶脑门子上了,你还小烟抽着。

    唉,兄弟,断头台上还……还有碗饱饭吃,何况战场啊。饭没吃水没喝,烟总得抽……抽一根吧!大胡子嘴一抽一抽的说道。

    大门栓,你这咋了,嘴一抽一抽的?我看着他有些纳闷儿的问道。

    别提啦,小东洋的枪法还真好,机枪手被打掉好几个,我刚……刚接手机枪,一梭子没搂出去,狗日的一枪就打我膀子上啦!大门栓大口抽着烟说道。

    我坐起来看看他的左肩膀,缠着的纱布和他的衣服一个颜色,已经快被血浸透了,他的嘴角一抽一抽是因为疼的。

    唉,我这好歹命还在,你看看那边,三尾巴在那儿。大门栓向前方努努嘴。

    前方没多远放的是战死的兄弟,我仔细看看,三尾巴就在人群里静静的躺着。

    大门栓道:三尾巴被两发子弹打中脑袋,天灵盖都被削下去了。惨啊。

    我看看他,没说话。

    前方的枪声又密了起来,日军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我提枪想往前,大门栓一把拉住我了:你干啥去?

    打小东洋!我道。

    废话,不打小东洋你还打自己人啊?不过你去也是送死,反正你在这儿是伤兵,躺下吧!大门栓转头看看左右低声说道。

    这。。。。我沉吟了一下,看看四周,不断有人倒下,倒在日军的枪炮下,但是也不停的有人补上。我甚至可以听到日军狂傲的呼喊和进攻声,离得是那么近,听得我的心开始狂跳。

    冲上去,最大的可能是放上一枪,然后被打死,运气好的话也有可能多放几枪,然后被打死。

    我们根本打不过啦,人死的太……太多了,对面日本人也多,你上去就得死啊兄弟。大门栓说。

    我看着不断倒下的同胞,倒在血泊中哀嚎呻吟的同胞,我听着对面日军的吼叫,一腔热血散去一半,虽然天气很热,但是仍然觉得后背发凉,第一次上战场对敌的恐惧和杀敌报国的豪气在我脑海里冲击搏斗,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不知如何抉择。

    同志,你哪里受伤了?我帮你看看包扎处理一下。一个脆脆的女声传进我的耳朵。

    我回过神来,眼前跪着一个身材娇小浑身血污的人,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军装,正低着头在我腿上和胳膊上摸索。

    同志,你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满是血污,微微顰着的眉头下方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犹如两颗宝石,明光四射。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低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敢面对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我知道她们是学校里的学生,战争爆发后自发组织来前线组成医护队来救治伤员的。

    哦,小同志,他是被炮……炮弹震伤啦,刚醒过来。一旁的大门栓替我答道。

    你的血没止住,我帮你换绷带。她转向大门栓说道。

    不用不用,我没事儿,不用换,不麻烦你了。大门栓赶忙推脱道。

    那怎么行,你会流血流死的,你们都是英雄,我要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你们。她语气微微有些急促的说道。

    我站起来没说话,提起枪往前走去。

    后面大门栓惊诧的叫道:哎?哎?你去了?哎?

    我想着刚才那个女孩儿的话大步往前,就算死也不能愧对英雄二字,虽然我不是英雄。

    而此时对面的攻击渐渐停止,我们才得以喘息。

    上面命令我们和大部队汇合,有序往后撤退至城区阻击日军前进。

    天色渐暗,我们累了一天水米没打牙,日军炮火太强,没法做饭,只能依靠后方,终于,后方送来了饭,一人一碗米都没煮开的稀粥和一块饼子,我饿得前腔贴后肚,抓过就紧吃。

    夜幕渐渐降临,我们面面相觑,看着工事外面的黑暗,恐慌开始蔓延,谁也不知接下来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

    钱八里,团长命令你去团部。连长老远就冲我喊。

    是。我站起来答道,随着我的起立疲惫的身躯传来一阵酸痛。

    跑步前进!连长冲我吼道。

    是!我跑步向团部冲去。

    团部是一个帐篷,我过去,里面只有两个副官,学昌叔坐在桌子边,借着油灯灯光正在收拾什么东西,我过去打个报告,才发现他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上也缠着绷带,看我过去了,他把一个布包递给我,说道:回家吧,把它带给你二爷。

    我接过来那个包袱,没说话。

    记住,活着回家,把它带给你二爷。学昌叔又嘱咐了我一遍。

    昏黄的灯光下,学昌叔头上的白绷带都被血染红了,他的脸色苍白,目光也淡然无光。

    明天去和大部队集合,以后能回家就回家吧。好了,你走吧。他低头道。

    我心里五味陈杂,一肚子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刚出门没多久,学昌叔在后边说道:告诉你二爷,我不能堂前尽孝了!

    那一夜,万语千言堵在喉,却一句不曾出口。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日军没有进攻,回去后,我把学昌叔给的那个布包贴身收好,昏昏沉沉的迷瞪了一夜。

    第二天还黑沉沉时,我们就全团集合开始备战,到了天刚刚蒙蒙亮时,对面的日军没有开炮,却架起了扩音器,一阵调音之后,对面日军先是日语后是中文的对我们喊起了话:对面的支那军队听着,大日本帝国皇军奉天皇陛下诏令,讨伐尔无道政府,望尔等勿要做无谓抵抗,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大日本皇军会酌情处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的人都在听,所有人的都没有说话。

    撤退的命令已经传来,伤兵和后勤先撤,团长亲自带队断后,我没有犹豫,搀着伤兵往大部队集合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