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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经历了风雨的马车缓缓沿着杭州城石板铺成的宽广道路上行驶,不时能听到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听着这些古音古调,秦升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陌生,他知道这就是大宋,对士大夫极为宽容的大宋!
他已经不止一次,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好奇,掀起马车一侧的车窗帘子,想要亲眼目睹大宋是不是真如传唱中的繁华。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声响,似乎一点也不留恋沿途的景象,当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过“钱塘门”以后,秦升突然有种奇妙感觉,自己似乎要经历不一样的人生了!
武林门外鱼担儿,……,钱塘门外香蓝儿,……,这时杭州城墙还不像后来那样巍峨,但已初具气象,当它成为行在之时便迎来了整个城市最灿烂的时光。
看过了香市、看过了楼台、也看过了佛塔,伸出手去,秦升触碰到的是北宋的空气,仿佛自己还在梦中未醒,但这种反常的举动被书童秦襄看在眼里,引起了他的不解。
“三郎是怎么了,这路上有什么可看的?”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闲着也是无聊!”秦升回道,于是慢慢放下帘子不再留恋马车外的一景一物,他担心表现的太反常引起别人的怀疑,尤其是身边人更容易觉察出来。
虽然接受了身体原来的记忆,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但是现在的秦升毕竟与往日不同,可能会不由自主带着自己的主观意识去行动,冷不丁的冒出新奇的词汇也是有可能。这是他目前比较担心的,只有慢慢地改变,时间长了,他再怎样也不会让别人怀疑了!
本来的秦升是应了几个读书的好友之约去城外一处山脚凉亭聚会的,有山有水,都是雅仕,应该学一学曲水流觞,可是他有些贪杯喝醉了,不小心落水了,再醒来就是现在这样,这过程说出来都太平淡。
坐在马车中的秦升自不会纠结这些问题,他想着现在可是庆历七年,稍微读点书的都知道“庆历”这个年号,范仲淹可是写过一篇《岳阳楼记》,开篇就是“庆历四年春……”,现在当皇帝的正是赵祯,死后庙号仁宗的那位,大宋的第四位皇帝。
但他毕竟不是历史学家,庆历七年换算一下到底是哪年他可不清楚,更不要说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即使是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能接触到宋朝的也少之又少。
秦升不清楚,宋开国始,历经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有过黄袍加身、有过烛光斧影、有过澶渊之盟,到如今已经八十多年,虽然边界偶有冲突,可总体上大宋承平已久,到庆历年末,人口更是达到了一千多万户。
再说现在秦升所处的杭州城,正是两浙路的路治所在,京杭大运河的南端。吴越王钱俶纳土降宋,使这一带免遭战争破坏,宋廷又免除了一些苛捐杂税,加上自然条件优越,所以经济发展比较快,到如今已经是十八路中最富裕的路之一了!
脑海中不时蹦出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秦升无奈的摇着头,想甩掉真难,可是想多了头还是有些疼,真是没有办法了!
听着车轮滚滚,渐觉得车外的人声变小了很多,秦升忍不住问道:“是快到家了吗?”
秦襄坐着马车颠簸的久,听了三郎说话才提起一点精神,回道:“再转过前面一个路口就到了!”
说这话时,秦襄都没有挑起帘子往外看,因为路况他已经在心里记熟了。他跟着秦升也有两三年,秦襄并不能算是秦家的奴婢,只是秦家在老家远亲的孩子。因为家里人口多,所以送到秦宅这里跟着秦升做个书童,比那些真正签了契书的奴婢,秦襄的地位还要高上一些。
果然,秦升觉察到马车转弯后,车速便开始降了下来,等听到车夫一声长“吁”之后,马车缓缓听了下来。
秦襄挑起车前面的帘子,先下了马车,秦升随后也跟着下了马车,赶马的是位年龄三四十岁的汉子,人长得粗狂,但笑容却真诚,他是秦家请的车夫,就靠着卖些力气为生。
“陈大叔,辛苦了,我和三郎就先进宅了!”
“还跟我客气什么,快陪三郎进宅吧!”
斜上方,“秦宅”二字熠熠生辉,秦升点点头,朝宅院里走去。
秦家在杭州城那是上等人家,尤其是在秦家的大郎,也就是秦升的大哥秦方上年中了进士以后,秦家就更加有名望了!
现在秦家一家五口,家主是秦广,家母是徐氏,秦方、秦升还有一个小妹。因为涉及到大家族的排行,秦升只能被叫做三郎。
走进这座江南院落,秦升不由自主的升起亲近之感,果然一草一木都觉得熟悉,桂树、芭蕉、绿竹。他很喜欢江南园林式的建筑,一步便是一景,长长的廊道,古朴的月亮门,青瓦白墙,还有假山流水,小桥架在其上。
没来得及看风景,一名模样清秀的女使便匆匆向他们走了过来,见了面开口就说:“三郎快去前厅看看吧,夫人寻你不着,如今正在生气呢!”
秦升这才想起来,今日外出私会友人,本是打算午时就归家的,可好友的盛情难却,这都傍晚才回来,肯定是晚了的!
不过,就算未提前通报徐氏,她也不应该生气才对啊,与年龄相仿的读书人一起饮酒唱和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女使的话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莲儿,是因为我出去久了,所以母亲就生气了吗?”秦升问道。
“呀,怪我嘴笨,可能让三郎误会,夫人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确实是跟三郎有关!”女使莲儿连忙解释道。
“那到底何事?”
“三郎还是见了夫人一切就知晓了!”
看样子是三言两语搞不清楚的事了,秦升只好跟着莲儿前行,不时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果然,一进门,不等秦升反应,徐氏就开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三郎出去交友,娘也不拦着,可怎么出门也不提前跟娘说一声,我差了人在整个杭州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你踪影,怎么就不让人省心!”
“娘教训的是,是我唐突了,下次不会了,娘要是还生气,就责罚孩儿好了!”
认不清形势之前,秦升只好把身段放低,心里估计可能是之前犯过的错误被徐氏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口锅还背的真冤。
徐氏四十岁上下,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但生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打扮的也贵气,倒像是三十岁的人,脸上的皱纹不仔细贴近了还真看不出来。
此刻一听儿子知道认错,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嘴角偷偷一笑,眼睛又看着秦升说道:“升儿快坐下吧,你又没犯什么错,娘怎么会责罚你呢!”
这话听的更别扭,没犯错您干嘛摆这么大阵势,而且一开始那话,分明就像是在抓逃犯啊!
在下首坐定,秦升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娘竟急着要见我?”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娘今日去观里烧香祈愿,赶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彩锦铺,你猜娘看见什么了?”描绘这些的时候,徐氏明显有些兴奋。
“自然是好东西了!”秦升回道。
徐氏抿了一口茶,摇头说:“错了,彩锦铺能有什么好东西,是瞅见一个小娘子,那样貌在杭州城是难以寻见的,待人接物颇为得体,娘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打今年初,我就一直留意有没有适合你的,娘想着……”
“啊!娘,这个事还是等几年再说吧,现在我还没有打算娶亲呢!”秦升不得不打断徐氏的话,因为她再说下去就太恐怖了。
“升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娶亲,现在你也十七了,是该说一门婚事的时候,先把亲事定下来,晚一两年成亲正合适。再说,大郎也是如此,这事你得听娘的,娘真的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娘子,已经去派人打听过了,说什么也由不得你,先见过了人再说。”对于这事,徐氏早有说辞。
“那孩儿要是见了不和心意怎么办?”秦升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要相信娘不会害你的,不好的媳妇,你想要,娘会同意!”
“娘,婚姻大事,你可得打听清楚了,这才见了一面,你怎么就糊涂了呢,我看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说完,秦升赶紧告退,不想再讨论这些。
“升儿,你回来,你听娘说,错过了莫要后悔!”身后传来徐氏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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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代的地方行政机构为两级,即州(府、军、监)、县(军、监)两级,路还未形成后世行省那样的地方最高级行政机构,但已具备很多主体功能。
②人物称呼,部分忠实于宋代,部分根据看书的习惯,因为有些听着确实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