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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悲叹。天涯游子音尘断。倚门慈母。泪痕如线。——
念眉带着剧团里的一众师弟师妹在剧院里收拾东西,将要带走的行头和道具分门别类地打包封箱。
平时习以为常了的物件儿看着并不觉得有多少,要打包的时候才发觉记忆并不准确。
老旧的空调依旧不给力,念眉忙活了大半天,已经是汗流浃背。夏安递给她一杯水,“这里交给我,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大家都一样热,多个人多分力。”收拾完这些还要给大家时间回他们各自的住处整理个人的行李,搬家总是伤筋动骨的,何况还是这么多人。
穆津京就站在她身边,起身挥了把汗,“念眉姐你就休息一会儿吧,你从早上开始就里里外外的忙,这么热的天也该吃不消了。这儿还有我这个外援呢,等会儿我二哥还要来帮忙,不怕干不完的。”
她依旧一身时尚精神的短打装扮,因为出了太多汗,轻薄的吊带衫都被浸湿了贴在身上,加上领口本来就开得低,窈窕曲线展露无遗,尤其胸口两团美好简直如小兔一般呼之欲出。
夏安别开眼不看她,蹙眉说:“平时来凑凑热闹也就算了,今天这种力气活谁让你来帮忙了?”
穆津京笑得眼睛都眯起,“你关心我啊?”
“我只是不想见你们越帮越忙,而且你们身娇肉贵的,万一中暑了或者弄伤了,我们可承担不起。”
津京气鼓鼓的嘟起嘴,“哼,不跟你说。念眉姐我出去给你们买冷饮。”
她骄傲地一甩长长的马尾辫就出去了,
念眉笑着埋怨夏安:“津京待人真诚可爱,一点架子也没有,你怎么这样说她?”
“我……”
正说着,穆津京忽然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念眉姐,我妈……我妈在外面!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吗?我不想被她抓回去!”
念眉也是一怔,正想安抚她两句,就有师妹探头进来喊:“师姐,门口有人找!”
果然,找到这里来肯定不是来揪津京回去,而是来找她的。念眉心口颤了颤,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不由收敛起笑容。
津京刚松了口气,立马也反应过来,又有点紧张地抓住她道:“不是来找我,就是来找你呗!哎呀,这可怎么办,你要不也先躲一躲,我去找我二哥……”
念眉比她冷静,“躲不是办法,你先别急,我去见见也没关系的。那是你妈妈,又不是老虎。”
津京直跺脚,她妈有时就是比老虎还可怕啊!
夏安看出两人不同程度的焦虑,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她摇头,“你们都稍安勿躁,没什么的,我很快就回来。”
她到隔壁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水,抽了张纸巾潦草地擦了把脸,额前的发丝都浸湿了,但好歹把满脸的汗水给抹掉了。
她理了理头发,又拉扯了一下身上的t恤衫才走出去。门外烈日当空,院子中间的槐树下有一点稀薄的阴凉,果然有一位中年女士站在那里。
她穿香槟色的丝质短袖衬衫、同色系的及膝一步裙和鱼口高跟凉鞋,短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拎简洁经典的波士顿包。
流火的苏城,这样热的天气,她却站姿优雅笔直,目光如炬。
只一眼,念眉就能看出她是穆晋北的妈妈,因为五官轮廓很有几分相似,穆家兄妹的好相貌应该有大部分来自于这位母亲的优秀基因。
“沈小姐是吗?你好,我是穆晋北的妈妈戴国芳。”
她伸出手来,念眉挤出微笑与她相握,“伯母您好,我是沈念眉。”
她的气韵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穆晋北说过他妈妈也是对艺术有所钻研的人,念眉一直以为她会是那种自由奔逸又很妩媚漂亮的艺术家,但见了面才发觉是巾帼英雄一般的端庄优雅,甚至还有几分严肃和疏离。
“叫我穆太太或者戴女士就好。”她很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没有多少笑容,“沈小姐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找个地方跟你谈谈。”
“好的,不远处有个咖啡馆,您不嫌弃的话……”
“可以,走吧!”戴国芳昂首先往前走,念眉只得跟上。
她们在咖啡馆坐下,下午店里生意并不太好,好在冷气还开得很足。她们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念眉要了杯柠檬茶,戴国芳点了杯拿铁,只喝了一口就皱眉放下杯子。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小姐,你是南苑昆剧团的昆曲演员?”戴国芳终于开口。
念眉回答:“是的。”
“不错,果然气质特别,人也漂亮,难怪晋北喜欢你。”
念眉不知该说什么。
戴国芳看着她,“沈小姐,我就不绕圈子了。我跟晋北的父亲常年住在北京,孩子们都是年轻人,喜欢到处跑。但这么多年来,晋北从来都是最让我省心的一个,不管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不会乱来出岔子。唯独今年买下南苑昆剧团这一桩,实在是意气用事。他跟你走的近,我也早就听说了,本来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直到我在财报上看到他斥资并购你所在的昆剧团,才发觉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念眉心头一震,没想到她会把昆剧团也牵扯进来,连忙试着向她解释,“戴女士,我想你误会了,他会买下昆剧团并不完全是因为我的关系……”
更大的目标是实现老城区改造新商业区的计划,而旗下的文化公司又恰好有这样的项目需求啊!
戴国芳却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不完全是因为你,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吧,这一点你能否认吗?我的孩子我了解,他心眼很好但不会滥发善心,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项目他是不会考虑的。北辰文化是我的公司,以往的所有项目他代我考察,但最终拍板的人都是我,只有这次例外。”
她是暗示南苑昆剧团不会创造商业价值,最终只有死路一条吗?
念眉的手在桌下攥紧,努力地争取道:“我们剧团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并不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昆曲复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现在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尤其是年青观众群体……现在除了引入比较先进的管理理念,我们还会继续努力,争取更多的演出机会,我们也可以自主创收的。”
戴国芳只笑了笑,“沈小姐,其实我不关心你的剧团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也不在乎那些钱。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再另外拿出百八十万给到你本人也不是问题。但我不希望你跟晋北再继续交往下去,他为了你不管不顾家里人的看法,甚至动用公司的资金成就你个人的愿望,对他将来的前途和人生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帽子扣得太大了,她被指认为祸国的妖姬,红颜祸水也就算了,可穆晋北正常的投资支出与风险担待怎么就成了挪用公款?
念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申辩。想起叶朝晖先前的警告和穆晋北向她交过的底,戴国芳是极为骄傲和固执的人,不允许别人挑战她的权威,越是跟她对着来越是适得其反。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们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念眉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如果您觉得我跟穆晋北在一起不合适,请您把想法原原本本地跟他讲清楚,然后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戴国芳仍然很冷静,“沈小姐,合不合适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跟叶朝晖也曾经谈过朋友,偏偏他跟晋北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们穆家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什么也不缺,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来达成什么目的。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至少要门当户对这日子才能过到一块儿去。晋北不懂昆曲,你不懂他那个世界的规则,今后怎么交流,怎么会快乐?”
头顶的冷气还在咻咻地吹着,室内明明很凉爽,可念眉只觉得额上又有汗水冒出来。
看来戴女士这趟是有备而来的,什么情况都查得一清二楚,连她跟叶朝晖这一段都没有漏过。
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错,也许缄默不出声还好一些,她想对面的人说完了想说的话自然就会离开。
这时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门上的风铃响得有点急。念眉背对着门口,没有回头去看,此刻脑子里很乱,也压根没想过会有谁来。
戴国芳却瞥了一眼从门口疾步走来的身影,最后悠悠说了一句:“顺便要跟你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北辰文化既然是我的公司,收进来的项目就由我做主。你们剧团现在归我所有,如果你不考虑我刚才的提议,那么我也许只能彻底解散剧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