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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下着好几天连绵细雨的金城上空,终于撞上了入春以来的,第一道响雷,顷刻间变成雷霆之势,轰轰烈烈让那些胆子小的人,无一不是抱头蹲下,堵住双耳。
谢府的春华院里,气氛更是叫人胆寒。
谢母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细看脸上细肉还在微微发着抖,一双美目里面,无一不透露着惊惧和盛怒,她保养良好的纤手里面,还拿着一方白色绣帕,紧紧捏着绣帕的手,已经青白相间。
那方丝滑的白色绣帕,上面赫然点点滴滴晕染着,如梅花盛放一般的,血迹,相当骇人。
血迹红的发干,已经有一会儿的事了。
“芳菲!”
谢母沉默良久,终是抑制不住的低吼出声,音色尖锐到可怕。
地上跪倒的人本就是在这沉闷的气氛里,冷汗涔涔,现在平地一声怒吼,更是浑身上下,抖得像个筛子一样,四肢发软无力,快要支撑不住自己虚软的身体。
芳菲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夫人这些年来虽然待她不薄,但她毕竟是个下人身份,如今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她知情不报,难逃罪责。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身为一个下人,却纵容小姐做这样的事,夫人您要打要骂,奴婢绝无怨言!可是夫人,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苦,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夫人您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芳菲边说边使劲往地下磕着头,不消一会儿,额头处已经洗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谢母见此,眉头紧皱,芳菲毕竟是安禾身边的,“够了!你是想破相不成!”
上前去扶已经思绪混沌的芳菲起来,吩咐一旁的婢子好生照料着,就轻叹出了春华院。
芳菲所说的,她如何不懂,这事究来由去本怪不着她,安禾那性子,决定要做的事,自己都拦不住。
暴雷已经停歇,雷声大雨点小,谢母去的正是安禾所居的元安院。
院内,安禾正在小亭子里面吃着糕点,这糕点本是西原之地进贡给皇宫的,色泽鲜润,气味芬芳,还未吃就已经让人闻而遐想,想要入腹而快了。
“嗯,确实是珍品啊,那西原之地遥远,此番长途跋涉居然还能如此甜美入味,应该下了不少功夫。喏,这些剩下的你们就分食了吧,再放就浪费了。”
接过身旁之人递过的净绢,擦了擦手,安禾就转身回了室内。
这就是谢府,就连下人的所衣所食无一不是皇宫贡品,只因她有个会做生意的好爹爹呀。
“夫人。”
谢母挥退众人,家丑毕竟不可外扬。
“做了这等混事,怎么,自己不敢来见我吗?让芳菲来替你受罚?”
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
安禾闻言转身,面露讥讽,她的母亲大人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以前她敬仰,现在她唾弃。
“母亲您一向赏罚分明,不会罚她的,对吧?”
谢母脸上渐渐升起寒霜,她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战。
“那人是谁?!”像是从牙缝里面紧紧蹦出来的。
“不过就是个下等人而已,母亲不必在意,已经处理掉了。”
安禾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乖巧之极,话语却让人心惊,这本不该是一个妙龄少女该说的。
“简直混账!你一个高高在上的谢府嫡女,钱财权利唾手可得,就连皇宫里的那位也不敢轻易动了你,你居然让一个下等人动了你的身子!”
“安禾,你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这些天来已经想通了,只要你成了谢府的掌家人,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偏要这么不知廉耻的作践自己!”
谢母再也装不了风轻云淡,那毕竟是她的女儿!
见自己的母亲这般恨铁不成钢,安禾不为所动,只觉得畅快,就像全身上下黏黏腻腻的雨水全都风干,轻松自在。
哈哈哈哈,她的母亲大人,一贯喜欢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现在终于撕下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跟自己说话了。
“母亲,您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污了血的帕子,就应该知道我这么作践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安禾缓缓屈膝,浓重而决绝的跪在地上。
在中元国,历史上出过女皇女王爷,女子地位不低,破身视为成年,可以搬离出去了,或是夫家或是独居。
届时她便可以获得自由,不用整日再待在这方天地,连呼吸都觉得惴惴不安,生怕再重见那日心碎的场景。
谢母铁青着脸,神色不知悲喜,注视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她变得这么疏远的女儿,昔日女儿与自己笑闹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现在居然也学会了大人勾心斗角的那一套,并且用来对付自己。
重重叹息一声,饱含无奈与沧桑,谢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张保养得当,看不出年龄的脸庞,一下子纹路加深。
安禾心中一酸,若如不是那天的场景太过惨烈刺目,她们母女二人本不该这样。
良久。
“你既然出生在谢家,享受这么多的荣华富贵,就该担得起为谢家应尽的责任,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生一些不该想的妄念!我既已管不了你,你便好自为之吧。”
话落,谢母怅然挥袖而去,留下一室的空洞。
安禾这才缓缓起了身子,没想到母亲居然如此执着,她已经冒着风险走到这一步,却还是动摇不了母亲的野心,说什么为谢家应尽的责任,不过就是贪图谢家的钱财而已。
也是,母亲背后代表着的,可是皇后与常氏一族。
安禾轻轻揉着发酸的膝盖,看着母亲离去后,随之而来的两个灰衣打扮粗壮小厮,苦苦一笑,这下子怕是自己要受苦了。
“小姐,唐突了,还请恕罪。”
说罢就把安禾架着送去了内室,出来时还锁上了门,并且在门外像门神一样杵着。
透过外面透进来的光,安禾看向门外两个格外年轻力壮的小厮,心想母亲又是何必多此一举,她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贵府小姐,还能翻墙逃了不成?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谢府这个大门了,安禾也不着急,只静静坐在桌几边,眼色深沉。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咬的那样深,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