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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谢园,出生在云贵交界的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子里。
我妈生我是难产,大出血快要断气了才把我生出来了,可是我奶奶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要掐死我。
因为我浑身是毛,黄得发亮的那种长毛,尖鼻子长眼睛的活像只狐狸。
来接生的老婆子说我不是我爸的崽,是外面野狐狸的崽。
我爸一看到我,就把我妈从炕上抓起来一顿揍,说我妈在外面偷汉子,不知道偷了什么鬼东西才有了我这个怪物。
我妈被揍得没办法,同意了我奶奶把我扔粪坑里面,这样我爸才饶了她。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在我妈生我的那个晚上,我们村一晚上死了九个老人,说都是半夜突然发疯了,跑到大屯村外的阴阳河里面一头扎进了河水里,连尸体都没捞着。
这事儿一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灾星,那九户人家更是弄了花圈纸钱在我家门口烧,还往我家大门上泼黄鳝血。
我奶奶坚决要弄死我的,只是最后我爷爷不让,而是把我送人了,送到了村口的老鳏夫家里,爷爷说我还有救,跪下求老鳏夫收下了我。
老鳏夫五六十岁了,是个外村人,三四十年前来了大屯村就没走了,在阴阳河上撑了一辈子的船。我叫他叫阿爷,跟着他一起住,他对我很好,唯一不许我做的就是洗澡。
他说我十八岁之前不能洗澡,身上的毛不能碰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阿爷不让我多问,只是告诉我,只有那样,我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因为我身上都是毛,村里的学校不收我,阿爷就带着我跟他一起撑船,每天在等人的空隙就教我学写字,我每学会一个字,他就夸我一句,说只要我过了这个坎儿,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叫有出息,我只知道,阿爷对我好,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对阿爷好,不叫人打他骂他还对他吐口水。
然而,还没等我长大,就出事儿了。
那是我还差半年就要到十八岁的时候。
那天阿爷带着从山里打回来的野货出门换钱去了,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突然有几个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嬉笑着站在门口叫我出去,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让我跟她们一起玩儿。我以为她们真的是来找我玩儿的,还满心欢喜的跟了上去。
她们把我带到了河边,我不肯下水,她们就按着我的脑袋,拖我下水,说我是怪物,见不得水的怪物,是村子里的灾星,她们要淹死我替村子里除害。
那几个女孩儿不断的把我的脑袋往水里按,河水是冰凉的,我身上的毛都被打湿了,浑身冰冷。
大口大口的河水往我的嘴巴耳朵里灌着,我喘不上气,只能拼命挣扎,用手指抓破了掐着我的那女孩儿的手,然后咬住了另外一个人的手腕。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口咬下去,生生的撕掉了她手上的一块肉之后,我才松口,望着变红的河水,向着河岸上拼了命的跑。
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我不仅碰了水,我还咬了人。
我也不知道我咬的是谁,我回家之后就躲到了床上,湿漉漉的身子裹着被子,害怕被我咬了的那个女孩儿出事儿,也怕他们来找阿爷的麻烦,更害怕阿爷发现我没听他的话生我的气。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却感觉到我身上有东西,在被子里一动一动的。那东西越是动,我就越是睁不开眼睛,等被子里的动静没了,我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一只红狐狸从窗口跳了出去。
阿爷那晚上半夜才回来,我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开门,却注意到了我床上有血,起身的时候屁股还有点痛,我以为是我身上受伤了,没在意。
我一开门,阿爷还没进来,我就被扇了一巴掌。
打我的不是阿爷,而是我奶奶,跟在我奶奶身后的还有我娘,我爹,我爷爷。
我捂着脸注意到了跟进来的阿爷脸上有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赶紧走上去问他怎么了。
“园园你先进去,我有话跟他们说。”
阿爷注意到了我身上不脏了,毛也顺了,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了泪光,还重重的叹了几口气,很显然他是知道我下水的事儿了。
我进了屋,透过门缝看到了几个人正在院中说话。
“列哈该啷个办,这野种碰了水,破了血灾,我们这一家子都要遭殃的呀!”
最先嚷起来的是我奶奶,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捶胸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斗是,野种死了没事儿,我们家不能有事儿!”
我爸听了我奶奶的话,急得跳了起来,一边说还一边面红耳赤的用拳头揍我娘,“就是你,生出这么一个怪物!”
我娘哭得岔了气儿,我阿爷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了我爸的拳头。
“大壮呀,它能找上你们家,是因为当年你们做的那些事儿,怨不得园园她娘,更怨不上园园,现在还是想想该啷个化解,血灾破了,它很快会找上门来的。”
“那你说该啷个做?”
我爸顿了一下问,蛮横不讲理的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是你要接下这个野种的,要不然她早就死了,哪还有现在列些事,我不管,反正现在你要负责,我们家要有事儿,死也要拉你垫背!”
“两个月以后,我再带园园出去一趟。”
阿爷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他们,他关了门坐回到了堂屋里面的时候,我才知道,白天我咬的女孩儿是村里村霸何伟的女儿。
不仅是这样,当初何伟的爹娘都在我出生的那个晚上疯掉,跑出去投了河,死不见尸,他恨我算是恨到了骨子里。
阿爷刚回村子就被何伟的人打了一顿,打瘸了腿,他们还抢走了阿爷身上的钱,逼着他写下了一万块钱的欠条,说是要给他女儿的医药费。
那晚上阿爷一晚上没睡,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他会想办法的。
我问血灾是什么,阿爷只是跟我说是我爷爷奶奶他们之前造的孽,其他的没有跟我多说,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多说一句。
我守了半夜,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就去睡了。
我躺在床上没多会儿就做梦了,然后我好像做梦又梦到了那只红狐狸,他就躺在我身边,变成了一个男人,长眼睛高鼻梁的男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伸手搂着我,一遍一遍的替我顺我身上的毛,嘴里不知道在哼哼什么东西,我听得模模糊糊,好像是在唱歌,歌词叫我快快长大什么的。我窝在了他的怀里,觉得他身上的气味好好闻,也觉得这个梦好舒服,要是天天都能做这种梦就好了。
那件事之后的几天,我还真是天天就做这种梦,梦到那个好看的男人,他还跟我说话,叫我园园,温柔的样子都要溢出水了一样。
只是每次隔两三天做这种梦的时候,我第二天起来就浑身疼,而且床上还有些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发现我身上的毛掉的很厉害,因为我每次一起床,就发现床上一床的灰黄色的毛发,我以为自己病了,伤心的不敢告诉阿爷,却在每次收拾床单的时候发现黄色的毛里面还有一根根红色的狐狸毛。
我想到了那一次见到的红色狐狸,猜想是不是它又来了。
不过因为大屯村本来就是深山,有各种各样的野兽也不奇怪,所以我也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