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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一番话,直说的众人脸上火烧一般的滚烫。
虽说众人都见惯了赵振的雷霆手段,但那毕竟是战时对敌所用,反观身边,赵振对弟兄们大体是没的说的。尤其是对唐牛儿那几个曾与他一道出生入死过的将领,对于这些人,赵振基本上嬉笑多余怒骂的。
可就是这样一群心腹,眼下面对赵振时也依旧是被痛批的不留一丝丝情面。已至此时,场上众人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同时他们也似乎明白,赵震这一回,绝不是口上说说那么简单。
想着,程毅那张本就黝黑的脸庞,这时候已经因为过度充血而有些发紫,就见他单膝微屈,猛地跪地道:“毅,领命!”
事已至此,再说过多的话已经是无用,程毅心中清楚,这一会赵振怕已经是对自己的有些失望了,这令他心底很不是滋味,不禁也暗恨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了那一番话。
难不成,真是这半年的安稳日子,令自己已经心生倦怠?
一时之间,不止程毅心里暗暗警醒,连陈青池等人亦是被赵振骂的大汗淋漓,遂才纷纷反映过来,自身的处境无一不是拜赵振所赐。
若非当日赵振在长葛收留,这陈青池只怕早就泯灭在流民的浪潮之中,哪还有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此他再讨价还价下去,等到赵振收回这一切,怕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心悸之下,陈青池眼看着程毅跪下,他也觉得双膝酸软,整个人扑通跪了下去,连声道:“将军放心,青池愿意性命担保,一个月后,必将三千甲具如数奉上,否则愿以军法论处……”
说罢,他又重重的俯身下去,待到再抬起头来时,赵振早已经带着亲卫不见了踪影。
耳边剩下的,只是程毅的叹气声。
“帐下有两车这三千甲具不是小数,都管可不能大意,工匠、器料缺一样不可。刚好俺帐下还有两车皮料,原来是搭建营房所剩,等回营后,俺便差人给都管送过去。”
此番提醒原本是程毅顺带一说,但落在陈青池耳中,还是令他颇为感动。
毕竟自己刚刚拉对方下水,一道挨了赵振的斥责,现在对方不怪自己,反而还能出言提醒,这直叫陈青池暗道惭愧。
遂也忙拱手道:“此事原本是因俺而起,牵连了总领挨骂。总领现在不止不怪俺,还帮俺一个大忙,这等心胸,俺五体拜服。”
说着话,陈青池便已经要深深的躬下身去,见他这样,程毅忙伸手向前,一把按住了对方道:“这一次挨骂,本来就是俺们怠惰久了,岂能怪得旁人。将军所虑,全是为了大局着想,否则又岂能生俺们的怒,俺们当做好本分才是。”
听到程毅的话,陈青池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像程毅这般忠心之人,当真是他生平罕见。正因为这样,他在心底按耐了许久的话,最终还是在陈毅跟前吐露了出来。
“不知总领可曾发现,这次回来,将军身上有许些变化吗?”
“变化?”
程毅一怔,短时间内似是没听明白对方这话里的意思,只见他皱着眉头,朝着城门方向思索了片刻,而后才道:“都管指的变化是哪些,俺并未发现将军有什么不同,你是多心了……”
虽是这么说,但程毅在说到‘多心’两个字的时候,语气还是忍不住加重了几分,似乎已经是想到了一些,但这些想法刚刚出现,便又被他压了下去。
见他语气欲言又止,陈青池遂不禁微微一笑,看样子,这程毅是看出了赵振的些许变化,既然对方不愿说出口,他也不好再深究什么,遂跟着叹了口气。
“但愿是在下多心吧……但是瞧将军今日的态度,开封一场仗,怕是势在必行啊!这密县眼看着日渐繁盛,等到战火一起,怕又是要多出许多孤儿寡母了……”
数月的经营,陈青池对于密县已然有了相当的感情,这里面既有原本城里的百姓,也有随着军队迁徙而来的民役,在他的努力下,密县城里的军民已然铁板一块。
所以到了这时候,再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失去了安定的生活,重新沦落为难民,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当整个中原都遍及战火,又岂能由他一座小小的县城安然独处呢?
程毅听出了陈青池话里的不忍,他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日不把黑鞑赶出中原,战事便一日不能歇……都管你虽是文人,却也身在俺们这座军营,当军的,将军一声令下,舍身往死才是俺们本分……若是老天爷有眼,只让城里这些孤儿寡母,就能换来中原百年,那也当真是幸事了……嘿……”
程毅语气激动而昂扬,尤其到了后面,他更是自顾自的咧开嘴,笑出了声儿。
那笑声透着复杂,听得陈青池忍不住扭过头,重新朝着程毅脸上打量了过去,只是还没等他定睛细看,就被正对着的夕阳眩花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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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所谓的开封之战,究竟是不是眼前这幅模样,赵振并不清楚。
但他既然受了金国朝廷忠武军的封号,那么于公于私,这场关乎南京城存亡的战役,他就必须全力以赴。哪怕他目前的力量,在蒙金两尊庞然大物跟前,根本就显得微乎其微。
可许多时候,制胜的关键,不仅仅是人多将广,更在于一个“奇”字。
而赵振也对此深信不疑,尤其是在眼前这样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他能走的,也仅仅是出奇制胜一道。
随着那日,在密县城前的一顿责斥,军中将士大抵也从赵振的态度中,意识到了战争的紧迫。与此同时,更加密集的操练,也在各级将官一声声呼吼声中,紧锣密鼓的开展着。
隆重的阴云,沉沉的压在天边,同时也压在了所有士兵们的心头。
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闷热的气温,根本就不像是入了秋的样子。如此环境,这也苦了那数千号频于操练的将士,一个个浑身汗的湿透,任凭他们如何挥舞手中的枪戟,却也始终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风。
“总领,方才又倒下去两个……算起来,今天已经三十二人了,直娘贼,俺活这么大,还没见哪个八月,有今年这么热过……今日正午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总领,让兄弟们歇歇吧!”
手下将官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两个不省人事的倒霉蛋,被拖了下去,送到了校场边上的棚子里,在他们之前,那里已经陆陆续续躺了几十人。
其中倒下的大多是这一批招募的新丁,由于时间紧急,往日里需要三个月才能勉强上阵杀敌的新军,这次要一个月内完成,其中难度可想而知了。
正因为这样,即便是这里面招募的大多是些身强体壮,有点底子的新丁,但也架不住程毅为首的将官教头,夜以继日的训练打熬。
而且正如那将官说的,今年的初秋,闷热的实在有些异常。
闻言,程毅也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满头的淋漓,道:“也罢,传令下去,三军原地歇整,再命人把水缸打满……一炷香后,继续操练!”
“嗳!”
听到程毅松口,这个将官也不禁大喜过望,虽说他不必操练,但是穿着数十斤重的皮甲,光这么站一个下午,浑身被汗水浸透的他,此刻也狼狈的像是被人从水里面捞上来一样。
就见他一边转头吩咐下去,一边解开绑住皮甲的绳扣,然后拼命的朝着衣服里扇风,迫使自己稍微凉快一些。
相比之下,校场上挤在一块儿的士兵们待遇就差了许多,虽说听到了程总领休整的军令,但为了维持阵型,这些士兵还是不得不急拥挤在一方小小的方阵当中。
阵阵热浪,令众人变得有气无力,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等候役从抬来水缸,然后再将一瓢瓢乘着凉水的瓢碗纷发下去。
拿到瓢碗的士兵,一口气将碗中的水灌尽,而后才恢复了些生气,央求着再添一碗。只是负责盛水的役从也不理会,而是依次盛水,纷发下去,毕竟缸里的水就这么多,若是给前面喝饱了,后面的士兵必然缺水。
如此,那些嚷嚷着要添水的士兵,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一轮水派完,然后才能再行舀水。等到往复纷发了三四趟后,整个校场上,人声才重新鼎沸了起来。
而这时候,距离一炷香燃尽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于是乎,在无尽的叫苦声里,操练整军的鼓声,又隆隆的响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城楼上方,一直站在赵振身侧的唐牛儿也不禁咂舌道:“直娘贼,这种练法,铁打的人都该熬成水了……等明日,俺也将帐下那群鸟斯拉出来,送到校场去,让程总领带着一道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