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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宇宙确实是空间无限的,或者如果存在无限多宇宙,就会存在某些从光滑和一致的形态开始演化的大的区域。这有点像著名的一大群猴子锤击打字机的故事——它们所写的大部分都是废话。但是纯粹由于偶然,它们可能碰巧打出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类似地,在宇宙的情形下,是否我们可能刚好生活在一个光滑和均匀的区域里呢?初看起来,这是非常不可能的,因为这样光滑的区域比混沌的无序的区域稀罕得多。然而,假定只有在光滑的区域里星系、恒星才能形成,才能有合适的条件,让像我们这样复杂的,能自然复制的机体得以发展,这种机体能够质疑宇宙为什么如此光滑的问题。这就是应用称为人存原理的一个例子。人存原理可以解释为:“我们看到的宇宙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我们的存在。”
人存原理有弱的和强的意义下的两种版本。弱人存原理是讲,在一个大的或具有无限空间和/或时间的宇宙里,只有在某些时空有限的区域里,才存在智慧生命发展的必要条件。因此,在这些区域中,如果智慧生物观察到他们在宇宙的位置满足他们存在必要的条件,他们就不应感到惊讶。这有点像生活在富裕街坊的富人看不到任何贫穷。
应用弱人存原理的—个例子是“解释”为何大爆炸发生于大约100亿年之前——智慧生物大约需要那么长时间演化。正如前面解释的,一个早代的恒星必须首先形成。这些恒星将原先的一些氢和氦转化成像碳和氧这样的元素,由这些元素构成我们。然后恒星作为超新星而爆发,其裂片形成其他恒星和行星,其中就包括我们的太阳系,太阳系年龄大约是50亿年。地球存在的头10亿或20亿年,对于任何复杂东西的发展都嫌太热。余下的30亿年左右才用于生物进化的漫长过程,从最简单的生命,直到能够测量回溯到大爆炸的时间的生命,就在此期间形成。
很少有人会对弱人存原理的有效性提出异议。然而,有的人走得更远并提出强人存原理。按照这个理论,要么存在许多不同的宇宙,要么存在一个单独宇宙的许多不同的区域,每一个都有自己初始的结构,或许还有自己的一族科学定律。这些宇宙中的大多数,不具备复杂机体发展的合适条件;只有在少数像我们的宇宙中,智慧生命才得以发展并能质疑:“为何宇宙是我们看到的这种样子?”
答案很简单:如果它不是这个样子,我们就不会在这里!
我们现在知道,科学定律包含许多基本的数,如电子电荷的大小以及质子和电子的质量比。至少现在,我们不能从理论上预言这些数值——我们必须由观测找到它们。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一个将它们所有都预言出来的完备的统一理论,但是还有可能它们之中的一些或全部,在不同的宇宙或在一个单一宇宙之中是变化的。值得注意的事实是,这些数值看来是被非常细微地调整到让生命得以发展。例如,如果电子的电荷只要稍微有点不同,则要么恒星不能够燃烧氢和氦,要么它们没有爆炸过。当然,也许存在其他形式的、甚至还没被科学幻想作家梦想过的智慧生命。它并不需要像太阳这样恒星的光,或在恒星中制造出并在它爆炸时被抛到空间去的更重的化学元素。尽管如此,看来很清楚,允许任何智慧生命形式的发展的数值范围是比较小的。对于大部分数值的集合,宇宙也会产生,虽然它们可以是非常美的,可惜不包含任何一个能为如此美丽而倾倒的人。人们既可以认为这是在创生和科学定律选取中的神意的证据,也可以认为是对强人存原理的支持。
人们可以提出一系列理由,来反对用强人存原理解释观察到的宇宙状态。首先,在何种意义上,可以说所有这些不同的宇宙存在?如果它们确实相互隔开,在其他宇宙中发生的事件在我们自己的宇宙中就没有可观测的后果。
所以,我们应该用经济原理,将它们从理论中割除掉。另一方面,它们若仅仅是一个单一宇宙的不同区域,则在每个区域里的科学定律必须是一样的,否则人们就不能从一个区域连续地运动到另一区域。在这种情况下,不同区域之间的仅有的不同是它们的初始结构。这样,强人存原理即归结为弱人存原理。
对强人存原理的第二个异议是,它和整个科学史的潮流背道而驰。我们现代的图象是从托勒密和他的支持者的地心宇宙论出发,通过哥白尼和伽利略日心宇宙论发展而来的。地球是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星,它围绕着一个寻常的螺旋星系外圈的普通恒星作公转,而这星系本身只是可观察到的宇宙中大约万亿个星系之一。然而强人存原理却宣布,这整个庞大的构造仅仅是因我们的缘故而存在,这是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我们太阳系肯定是我们存在的前提,人们可以将之推广于我们的整个星系,作为让产生重元素的早代恒星存在的前提。但是,丝毫看不出存在任何其他星系的必要,宇宙在大尺度上也不必在每一方向上必须如此一致和类似。
如果人们能够表明,宇宙的相当多不同的初始结构会演化产生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宇宙,至少在弱的形式上,人们会对人存原理感到更满意。如果果真如此,则一个从某些随机的初始条件发展而来的宇宙,应当包含许多光滑均匀的区域,而且这些区域适合智慧生命演化。另一方面,如果必须极端仔细地选择宇宙的初始条件,才能导致在我们周围所看到的一切,宇宙就不太可能包含任何会出现生命的区域。在上述的热大爆炸模型中,热来不及从一个区域流到另一区域。这意味着宇宙的初始态在每一处必须刚好有同样的温度,才能说明我们在每一方向上看到的微波背景辐射都有同样温度。其初始的膨胀率也要非常精确地选择,才能使现在的膨胀率仍然这么接近于需要用以避免坍缩的临界速率。这表明,如果热大爆炸模型直到时间的开端都是正确的,则确实必须非常仔细地选择宇宙的初始态。所以,除非作为上帝有意创造像我们这样生命的行为,否则很难解释,为何宇宙只用这种方式起始。
为了试图寻找一个能从许多不同的初始结构演化到像现在这样的宇宙的东西,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学家阿伦·固斯提出,早期宇宙可能经历过一个非常快速膨胀的时期。
这种膨胀叫做“暴胀”,意指宇宙在一段时间里,不像现在这样以减少的,而是以增加的速率膨胀。按照固斯理论,在远远小于1秒的时间里,宇宙的半径增大了100万亿亿亿(1后面跟30个0)倍。
固斯提出,宇宙是以一种非常热而且相当混沌的状态从大爆炸起始的。这些高温表明宇宙中的粒子运动得非常快并具有高能量。正如早先我们讨论过的,人们预料在这么高的温度下,强和弱核力及电磁力都被统一成一个单独的力。随着宇宙膨胀,它会变冷,而粒子能量下降。最后出现了所谓的相变,并且力之间的对称性被破坏了:强力变得和弱力以及电磁力不同。相变的一个普通的例子是,当水降温时会冻结成冰。液态水是对称的,它在任何一点和任何方向上都是相同的。然而,当冰晶体形成时,它们有确定的位置,并在某一方向上整齐排列。这就破坏了水的对称。
在水的情形,只要你足够小心,就能使之“过冷”:
也就是可以将温度降低到冰点(0°C)以下而不结冰。固斯认为,宇宙的行为也很相似:宇宙温度可以降低到临界值以下,而各种力之间的对称没有受到破坏。如果发生这种情形,宇宙就处于一个不稳定状态,其能量比对称破缺时更大。可以指出,这特殊的额外能量呈现出反引力的效应:其作用如同一个宇宙常数。宇宙常数是当爱因斯坦在试图建立一个稳定的宇宙模型时,引进广义相对论之中去的。由于宇宙已经像大爆炸模型那样膨胀,所以这宇宙常数的排斥效应使得宇宙以不断增加的速度膨胀。即使在一些物质粒子比平均数更多的区域,这一有效宇宙常数的排斥作用也超过了物质的引力吸引作用。这样,这些区域也以加速暴胀的形式膨胀。当它们膨胀时,物质粒子就越分越开,留下了一个几乎不包含任何粒子,并仍然处于过冷状态的膨胀的宇宙。这种膨胀抹平了宇宙中的任何不规则性,正如当你吹胀气球时,它上面的皱纹就被抹平了。这样,从许多不同的非均匀的初始状态可以演化出宇宙现在光滑均匀的状态。
在这样一个其膨胀由宇宙常数加速,而不因物质的引力吸引使之减慢的宇宙中,早期宇宙中的光线就有足够的时间从一个区域旅行到另一个区域。这就解答了早先提出的,为何在早期宇宙中的不同区域具有同样性质的问题。
不但如此,宇宙的膨胀率也自动变得非常接近由宇宙的能量密度决定的临界值。这就能够解释,不需假设宇宙初始膨胀率曾被非常仔细地选择过,为何现在的膨胀率仍然这么接近临界值。
暴胀的思想还能解释为何在宇宙中存在这么多物质。
在我们能观察到的宇宙中大约有1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1后面跟80个0)个粒子。它们从何而来?答案是,在量子理论中,粒子可以从粒子/反粒子对的形式由能量中创生出来。但这只不过引起能量从何而来的问题。答案是,宇宙的总能量准确为零。宇宙中的物质是由正能量产生的。然而,物质本身由于引力总是吸引的。两块相互靠近的物质比两块分得很开的物质具有较少的能量,因为你必须消耗能量去克服把它们拉在一起的引力才能将其分开。这样,在一定意义上,引力场具有负能量。在空间上大体一致的宇宙的情形中,人们可以证明,这个负的引力能刚好抵消了物质所代表的正能量。这样,宇宙的总能量为零。
零的2倍仍为零。这样,宇宙可以同时将其正的物质能和负的引力能加倍,而不违反能量守恒。在宇宙正常膨胀时,这并没有发生。这时当宇宙变大时,物质能量密度下降。然而,这种情形确实发生于暴胀时期。因为当宇宙膨胀时,过冷态的能量密度保持不变:当宇宙体积加倍时,正物质能和负引力能都加倍,这样总能量保持为零。
在暴胀相,宇宙的尺度增大了一个非常大的倍数。这样,可用以制造粒子的总能量变得非常大。正如固斯说过的:
“都说没有免费午餐这回事,但是宇宙却是最彻底的免费午餐。”
今天宇宙不是以暴胀的方式膨胀。这样,必须有一种机制,它可以消去这一非常大的有效宇宙常数,从而使膨胀率从加速的状态改变为如同今天这样由引力减慢的状态。人们可以预料,在宇宙暴胀时各种力之间的对称最终会破缺,正如过冷的水最终会凝固一样。这样,未破缺的对称态的额外能量就会释放,并将宇宙重新加热到刚好低于使各种力对称的临界温度。以后,宇宙就以标准的大爆炸模式继续膨胀并变冷。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解释,为何宇宙刚好以临界速率膨胀,并且为何不同的区域具有相同的温度。
在固斯的原先设想中,有点像在非常冷的水中出现冰晶体,相变是突然发生的。其想法是,正如同沸腾的水围绕着蒸汽泡,新的对称破缺相的“泡泡”在原有的对称相中形成。设想泡泡膨胀并相互碰撞,直到整个宇宙处于新相。麻烦在于,正如同我和其他几个人指出的,宇宙膨胀得如此之快,即使泡泡以光速胀大,它们也要相互分离,并因此不能合并在一起。结果宇宙变成一种非常不均匀的状态,有些区域仍具有各种力之间的对称。这样的模型跟我们观察到的宇宙不吻合。
1981年10月,我去莫斯科参加量子引力的会议。会后,我在斯特堡天文研究所做了一个有关暴胀模型和它的问题的讲演。在此之前,我请其他人替我宣读讲稿,因为大多数人听不懂我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我来不及准备讲稿,所以我自己讲,让我的一名研究生逐字逐句地重复我的话。演讲进行得很顺利,并且使我有多得多的时间和听众交谈。听众席中有一位年轻的苏联人,莫斯科列别捷夫研究所的安德雷·林德。他说,如果泡泡是如此之大,使得我们的宇宙区域被整个地包含在一个单独的泡泡之中,则可以避免泡泡不能合并在一起的困难。为了使这个行得通,从对称相向对称破缺相的改变必须在泡泡中发生得非常缓慢,但是按照大统一理论这是完全可能的。林德的缓慢对称破缺思想非常好,但是过后我意识到,他的泡泡在那一时刻必须比宇宙的尺度还要大!我指出,那时对称不仅仅在泡泡里,而且在所有的地方同时被破坏。这会导致一个正如我们观察到的一致的宇宙。我被这个思想弄得非常激动,并和我的一个学生因·莫斯讨论。然而,当我后来收到一个科学杂志社寄来的林德的论文,征求是否可以发表时,作为他的朋友,我感到相当难为情。我答复说,这里有一个关于泡泡比宇宙还大的瑕疵,但是里面关于缓慢对称破缺的基本思想是非常好的。我建议将此论文照原样发表。因为林德要花几个月时间去改正它,并且他寄到西方的任何东西都要通过苏联的审查,这种对于科学论文的审查既无技巧可言又很缓慢。我和因·莫斯便越俎代庖,为同一杂志写了一篇短文。我们在该文中指出这泡泡的问题,并提出如何将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