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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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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多年前,帖学风靡的时代,正是漆书横空出世,才让书坛百花盛开。

    如今,一枝独秀的时代不复存在,但是漆书却后继无人。

    渴笔八分,这是金农晚年才从华山碑石中创得的笔法,大道至简,看似简朴的笔画,却更难上手。后世也再无以漆书成名的书家。

    钟岳行笔稳健。

    在神人九势加持下,字体的把握更加得心应手。

    横笔如鳞。

    竖笔如勒。

    气势磅礴的漆书大字跃然于纸上。

    折峰、搭峰、断笔、波磔。

    所有漆书笔法的特点展现地淋漓尽致。

    作品完成,钟岳放下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说道:“请各位指点一二。”

    几个有名望的书法家起身走过来,看着桌上用笔讲究、墨浓似漆的漆书大作,小声地在一道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议论着。

    云徽不时点着头。

    王格看向桌上的漆书大作,不觉眼睛一眯,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几个月前,他看过钟岳的作品,明明没有如此笔力,怎么今天的作品,让他感觉到如此大气磅礴?

    这小子……之前是在藏拙?

    “嗯。笔法上确实将漆书的精髓学到了,古朴憨直,尤其是一些细节之处,处理地非常好,是不是天下第一漆书不敢说,但至少是我知道的几个研究过漆书的人之中,写得最有味道的。”

    “确实。我虽然专攻碑学几十年,试问还没有此等笔力,可以把握漆书的笔法。这种不带俗气的书风,研究的人少,更难有写得如此精髓之人。云老,您是和京北那位漆书大师交情深厚,那位碑学泰斗的漆书,可以说是公认的当代漆书第一,您觉得两相比较之下……”

    王格说道:“京北那位漆书大师,可是北学泰斗,这能比?想来云老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吧。”

    云徽会心一笑,“我先来说说我对钟岳这幅作品的看法。咱们评价书法,首先得看他的底子。漆书,三种人不能学。其一,力弱者不能学。你们看看这宣纸下面的情况。”

    云徽将宣纸抬了起来,一般人写书,毛毡纸上,基本不会蘸多少墨迹,即便是有,也是淡淡的墨影,但是当云徽将宣纸抬起来的时候,底下原本黄白色的纯羊毛毡居然能影印出四个大字的基本字体来!

    “力透纸背!”

    云徽点头道:“那位和我交好的漆书大家说过,一般人,很难有此笔力。其二,不得法者不能学。即使有一点书法基础,按照正常的写楷、写隶的用笔仍写不了漆书。

    有些书法专业刊物上说,金农在写漆书时是把毛笔剪齐之后才写的。这一说法真是误人子弟,其实漆书是用正常的羊毫笔写成的,关键要学会起锋、收锋,用毛笔的尖、齐、圆、健中的“齐”,才能写出齐如刀削、笔画中带有飞白的漆书来。

    之前在讨论那幅漆书作品真伪的时候大家还不相信侧锋行笔的笔法,现在亲眼见证了之后,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了,这位年轻人说的没错。”

    一位走帖学路子的中年男子插话道:“云老,我打断一下。对于漆书,我研究地可能不是很多,接触到的书家也少,想问一下,如今书坛出现的那些自称一派的书体,是否也可以按照漆书这样的形式来归类。毕竟漆书也是非正统的书体。”

    云徽微微一笑,说道:“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纵观金农的漆书,绝无巧、媚、轻滑、安排,完全是率真、拙、辣、生、冷、自然挥洒之笔。绝非为了哗众取宠而刻意作怪。这也是吾辈值得学习之处,只是这‘奇人’,不是一般人可以效仿的,也真是漆书后继之人稀少的原因其三。”

    王格笑道:“云老您说了这么久,您还没一句准话,到底这漆书称不称得上天下第一?”

    席琪昌看着桌上钟岳的这幅漆书大作,摇头叹气,自古文无第一,书坛论资排辈,钟岳虽然笔法奇绝,漆书金石之韵十足,称得上是奇才了,但是要说天下第一,恐怕是比较难的。

    这个天下第一,谁认?

    总归还是年轻了些。如果钟岳如今是七老八十的老书法家了,或许有资格说漆书天下第一这话,现在嘛……至少看在那位京北碑学大师的面子上,云徽恐怕也不会说,这就是当世漆书第一人。

    恐怕在场不少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个残酷的赌约,最终的赢面,可能还是倒向小楷王。

    云徽微笑道:“是不是时下漆书第一,我说了不算。就在刚才,我将这作品发给了京北的那位老友,让他来评价,我想是最客观公正的。”

    在场之人发出一阵唏嘘。

    “我的天,让书法界泰斗评价?这不是打他老人家的脸?钟岳肯定是输了啊。”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让现场这几个沪上书法家评价,或许钟岳还有赢面,让那位碑学泰斗说这话,没戏了。”

    站在云徽边上的中年男子将手机递了过来。

    “唔,他打电话来了,让咱们一起听听他是如何评价的吧。”

    云徽按下了免提键。

    “伯衡。”

    电话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果然,写漆书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年老力衰的老头,看来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诶,徽之啊,好久不见了。你方才发我的那幅漆书作品我看了。”

    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

    “你觉得如何?”

    “他真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是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道:“奇人啊。”

    “你觉得当不当得时下漆书第一人?”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非要较真的话,谁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不过漆书笔法奇绝,后继者寥寥无几,至少我是不及这位年轻人的。徽之,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请这位年轻人来京北一趟,我想和他交流交流,至少在我接触的人里,他写的漆书是最有金石味道,得金农先生精髓之人。”

    “那好,先就不叨扰了。”

    “诶,好。一定要记着让这位年轻人有空来京北一趟。”

    电话挂了。

    书画室内却久久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