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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春阳。
一个稀少的姓氏,一个奇怪的名字。钟岳对于这个老头,也没太多的想法。
“先吃饭吧,小薇这辈子是没口福,咱们吃。”黄三笠眉头一挑,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钟岳想起之前黄幼薇所说的,心里生寒,一个女孩子,十几年,居然靠着输营养液活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三爷,沪上的医生找好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助,我能帮得到的地方,尽量帮。”
黄三笠坐在位置上,端上来的菜看上去都平淡无奇,和钟岳这些日子和欧阳开山吃的截然不同。酒店、饭店里的菜,那纯属是为了卖到那个价钱,刻意摆盘的,而这农庄里,没有这个讲究。
“找好了。一个老中医,挺有名气的,来,钟岳,尝尝这几个菜,沪上的人爱吃甜口的东西,腻口,我刚刚和老朝说了,放糖我跟他急,这塞了几个干辣椒,味道和我们徽菜比,至少半差不差了。”
钟岳眉头一皱,“中医?”
一旁的朝春阳看到钟岳略带质疑的话,筷子放桌上,“中医怎么了?钟先生不信中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的这个病,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理,但还是找一个正规的医院,仔细做一个系统的检查要好。”
黄三笠替自己倒上白酒,缓缓说道:“小薇从小到大,看过的医生还少么?沪上就来过不下十几回了,京北也去了好几回了,所有看过的医生都说,她早就该没了。可是小薇呢,不是活得好好的?”
钟岳瞅了一眼黄三笠。这个活得好好的,似乎有点违心了啊。
“西医那套东西,我是不信的。我活得一辈子了,一个西医都没看过,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足够了。用不着这些旁门左道的洋玩意儿。”
朝春阳替黄三笠倒上酒,说道:“明天去看了再说吧。这丫头活得也不容易,你再替她犯愁,其实她心里更难受。”
“这个我懂。所以从小,我虽然疼这个丫头,但是从来都是这么对她的,包括他爹娘,都被我敢到米国去了。我信一点,命越贱,越没人疼爱,活得越久。”
钟岳筷子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三笠。
居然有这种人?黄幼薇够可怜了,居然从小没见过爸妈?还是被散养的?
黄三笠,果然狠!
“三爷,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生病的小孩,太残忍了些吗?”
黄三笠喝了一口酒,“我不狠一些,小薇会这么努力地想活下来?”
钟岳沉默了。
是啊,如果从小包围在父母溺爱下成长起来的人,如何能够将自己的心浇筑成铜墙铁壁,面对满世界的美食,而不动声色。这种痛苦,一般人如何能承受?
“别同情小薇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黄三笠将一杯白酒送到钟岳的面前。
“我不喝酒的。”
黄三笠呵呵一笑,“不喝酒?要成一代书家,哪个不喝酒?书圣嗜酒、米芾嗜酒、张旭嗜酒如命,就算你没有这些人的志向,书法不能比肩他们,学个喝酒,总不难吧?”
钟岳低头看了眼这满满当当的白酒。
他也想醉酒当歌,像诗仙李太白一样,醉酒狂书,但是他如今听过最多的话便是——喝酒误事。他平时应付性地喝点红酒,也是不贪杯的,但是面对浓度如此高的烈酒,钟岳还是不敢尝试。
当初高中毕业,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睡了一下午,连提前买好的车票都给耽误了。因为这件事,被自己老爹骂了好一通,之后钟岳再也不敢多喝酒了。
钟岳接过这杯白酒,一口喝了下去。
酒精气味浓厚的白酒入口,钟岳便感觉到一股辛辣。酒入喉,烧辣辣的。咽下去之后,从喉咙到胃,仿佛被什么东西刮了一遍似的,有点难受。
“这酒……真烈啊。”
朝春阳哈哈大笑,说道:“钟先生真是猛啊,这六十度的酒说一口闷就一口闷了。我俩几十年的老酒鬼,都只是咪一口咪一口的,年轻人,真是厉害。”
钟岳忽然感觉到自己头有些晕晕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黄三笠笑道:“吃点菜填填肚子,不然该难受了。”
“好!”钟岳头有点晕地拿起筷子,想要去夹菜,一筷子却伸到了碟子外边。
“哈哈,这孩子醉了。”
钟岳真的有点醉了,有些迷迷糊糊地靠在了椅子上,一个滑溜,直接喝趴在了桌子下。
黄三笠和朝春阳二人对视一笑。
“哈哈,这小子喝快酒,吃了苦头,今后总长记性了。强子,把他抬到楼上的客房里,等等拿点粗粮、稀饭什么的放他床头柜上,估计半夜醒来得饿得找东西吃。”
黄三笠继续夹菜吃着。等到农庄里的小伙子将钟岳抬头,才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眯了一口,“老朝啊,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样?”
黄三笠手肘抵着桌板,凑近了,贴耳说道:“就这小子啊,你觉得怎样?”
“之前听过他在凯宏轩外说得那番话,是个有想法的后生,不过太年轻,沉不住气,还是不够老辣点,要不是现在世道好,这样的愣头青,出门早就被人弄死了。”
黄三笠呵呵一笑,“要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分寸呢。别说他了,有些没头脑的小后生,动不动都打打杀杀蹲局子,规规矩矩上课读书的嘛,又成了书呆子,社会啊,总会教会这些人,什么叫做江湖。”
黄三笠和朝春阳碰杯。
“江湖,你还讲你那套江湖规矩?”
黄三笠单眉一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呵呵。”
“那你是觉得这小子不靠谱喽?”
朝春阳眼神一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大器晚成的好面相。”
黄三笠哈哈大笑,“你个老神棍。刚刚不还说他沉不住气,现在怎又改口变为大器晚成了?”
“鲤鱼跃龙门,这坛子里的水浅了,你也得允许这条还没化龙的鲤鱼翻身的时候溅起点水花啊。”
“去你的!沪上这水还浅呐?竟说些不三不四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