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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骑拔起神秘男子射来的箭看了看惊呼道:“箭身刻有一朵莲花。是莲衣客!”
柳青芜伸手取了那枝箭,冷声下令:“收拾遗骸,回庄!”
玉结般的手指狠狠的抹过莲花的刻痕,把对莲衣客的恨意刻进了心底。她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找到这枝箭的主人报今日之仇。
黑骑训练有素,不多时将同伴尸身缚于马上,簇拥着黑衣女往天门关外急驰离开。
不过一柱香工夫,山谷官道中只留下莫府被砸毁的马车,死去的仆从以及几匹死马。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莲衣客去而复返。他拔出地上的箭枝看了看,上面没有任何印记,再看死马,也没有烙印。他喃喃道:“行事果然慎密。什么人有这个胆量敢与望京莫府为敌?刚才真该掀了她的斗蓬瞧个清楚。”他随即又自嘲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触目所及他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迹。不弃初时暗骂莫若菲长得祸害还要变本加厉穿如此华丽的衣裳。如今她只盼望着他衣襟上不是血,是绣出来的朵朵红花。
他的腰很细。
山哥的腰不细。她用双手都环抱不了他的腰。
抱山哥的腰只在小时候。她抱了玫瑰花去卖。凌晨三点山哥会骑着自行车到酒巴门口接她。如果那天卖的钱多,她跳上自行车后座后会抱着他的腰一路说说笑笑回家。如果花没卖几枝,山哥会不高兴,她也不敢抱他。只能紧紧的抓着自行车的后架不让自己摔下车去。长大了,她和他永远是在每天该去哪儿下手偷钱中度过,唯一的娱乐是看电视或者去网吧玩游戏。就像他说的,她对他又恨又怕又无奈。因为她找不到父母,只能跟着他一天天把日子混下去。没有什么将来要如何想如何,这种想法太不实际,他和她根本不考虑。
悄悄抬起头,不弃看到了莫若菲苍白的脸。这是张十八九岁属于年轻人的脸。没有拉杂的胡子,肌肤比她还要柔嫩光洁。美丽得足以蛊惑天下女子的芳心。而自己,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全新命运。这一世,他是可以去想想将来的。她,也能。
“卟!”莫若菲一口血喷在了不弃扬起的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擦去糊住眼睛的血,就被莫若菲带着从马上摔倒在地。她摔在他身上,被怀里抱着的锦盒压得胸口发疼。不弃骇了一跳,几把擦去脸上的血,睁眼就看到莫若菲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雪地中。
她慌乱的往四周看。山谷空寂,风声隐隐。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弃害怕的推搡着莫若菲,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脸,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莫公子!你醒醒!”
莫若菲一动不动。绝美的脸像冰雕出来似的,透明没有血色。
不弃颤抖着用手在他颈侧摸了摸,指尖传来一丝悸动。她松了口气想,他还没死。脑子里瞬间涌出了和山哥相依为命的往事。禁锢了十三年的魔瓶被打开,化为热泪冲进她眼里。不弃哽咽着说道:“你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这样死了划不来的。我不想认你,也不想你死。”
她解开了莫若菲的青玉腰带。扯开前襟看到他胸前有块青紫的淤痕,她小心的摸了摸,肋骨没有断。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掩上衣襟费劲的翻过莫若菲,倒吸口凉气,背上伤口狰狞,白衣已被染红。
此处官道旁已非悬崖陡壁,山坡上覆盖着皑皑白雪,丛丛枯萎的灌木半埋在冰雪之中。姜黄色的枯草尖凝着雪团。用灌木衰草烧堆火不难,万一被追上来怎么办?不弃紧张的看来时的方向打量,伏在路上感觉是否有马蹄的震动声。
她突然发现,马已经跑不见了影。不弃苦笑着想,就算躲在路旁,就凭她拖动莫若菲的痕迹也是躲不过的。听天由命吧,现在救人要紧。
不弃脱下身上的银狸披风盖在他身上,站起身就往山坡上跑。半个时辰后靠近山坡的背风处已升起一堆火来。
不弃捧了新雪放进陶钵里煮,拿起莫若菲的匕首割开被粘连的衣裳,撕了裙子将他的伤口紧紧的绑住。等她弄好这些时,莫若菲的脸色更白,身体冻着发抖。她用布包着手,从火堆旁端起陶钵,小心的将热化的雪水喂进莫若菲嘴里。
“马往谷口方向跑了,剑声会看到它,会马上带人来。你坚持住。”
莫若菲似乎有了点意识,咽下了水。
山谷里的风刺骨的寒,莫若菲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不弃皱了皱眉,起身将火堆移开。地烧得热了,她将莫若菲拖过去,转身又往坡上跑。
她努力的挥动着匕首斩下干枯的灌木,又升起了新的火堆。银狸披风裹在莫若菲身上,裙子给他包扎伤口用了,她只穿着短袄与褒裤。看到火堆渐渐的围成了一个半圆的火圈,不弃擦了把脸上的汗笑了。灌木和枯草禁不住烧,她不停的往返山坡与官道间,一时间竟也不觉得冷了。
力气终于渐渐消磨殆尽,不弃疲惫地将怀里的灌木堆在火堆,再也没有力气了。风一吹,热汗成冰,凉嗖嗖的贴在身上。她连打几个喷嚏,冻得直哆嗦。看了看莫若菲,不弃抱住了他,希望能让两人都暖和一点。
火光渐渐的弱下去,她费劲收集的灌木再也无法支持火堆继续蓬勃的燃烧。不弃绝望的想,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能否坚持到剑声带人来援,是命。
莫若菲突然动了动,不弃惊喜的说道:“你醒了?!我给你喝水。”
她端起陶钵又喂他喝得几口热水。
莫若菲渐渐的睁开眼睛。山风将火堆吹散,烧得通红的枯草转眼间变成一茎黑灰。他望着身前的不弃,突然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喘着气骂道:“不知死活!”
他虽然受了重伤,一巴掌的力道也不小。不弃只觉得似乎被他扇掉了脸皮,先只听到清脆的声音,隔了一会儿,脸上才传来针扎般的痛楚。
莫若菲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怒意,他喘着气骂道:“不知死活!为了个破碗连命都不要了!”说着拿起陶钵狠狠的摔下。
“不要!”不弃尖叫一声扑过去。额头撞在地上,痛得眼泪直往外流。陶钵里的水洒了她满襟都是,转瞬间就化为冰霜,风一吹透心凉。她管不了这么多,拿起陶钵左看右看,确认它没有摔破她才紧紧地将它抱在胸前。
“花不弃,若不是你为了这个破碗摔下马去,我会受伤?!说你聪明,哼,蠢笨如驴!”莫若菲憎恶的看着她骂道。
她是笨,笨得前世松开手掉下山崖。笨得今日也松开了手,摔下了马害得他险些丧命。一股愤怒在胸间膨胀,不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跳起来对着莫若菲大骂道:“若没有它,你能喝到热水?你看得贱的东西,是我的宝贝!长了张漂亮脸生在有钱人家就不明白穷人的心情了?!我是连累了你,我求了你回来救我?我现在不也救了你?莫公子,我花不弃不欠你!前世不欠,今生也不欠!”
她说什么了?前世?不弃的脸上血色顿时尽褪,下意识的离莫若菲又远了几步。她惊恐的看着他,他会听出来吗?心脏在这一霎那剧烈的跳动起来。咚咚声如擂鼓一般,似乎她只要一张嘴,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莫若菲被她的骂声惊愣了。这十来年他在莫府养尊处优,几时被人指着鼻子这样大骂过。然而不弃的骂声才停,他就看到她的脸从苍白又转为通红,继而惊恐。那双钻石般闪亮的眸子布满了骇意。
骂了他后终于回过神知道害怕了?
“我……”不弃抖出这个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头无力的垂下,再不敢看他一眼。
莫若菲这才瞧清楚不弃的狼狈样。单薄的身体簌簌的抖着,雪白的褒裤早已变得污浊。头发散乱的挡在脸上,撑在雪地上的手又红又肿遍是血污。他看了看披在身上的银狸披风和包扎好的伤口,怒气消散了。
“你也救了我,扯平了。”他叹了口气,费劲的伸手扶起不弃的脸来。见不弃欲往后躲,他皱了皱眉呵斥道:“别动!”
不弃怯怯的看着他,紧张得抱紧了陶钵。莫若菲只是轻轻将她散落的发丝拂开,那眼神似乎带着无尽的怜悯与痛惜。她不自在的转开脸,听到莫若菲道:“还好没让山石划伤了你的脸。”
原来他可惜心疼的是这张脸。不弃松了口气,随之涌起阵阵心酸。在莫若菲眼中,在林老爷眼中,她现在这张脸就是赤裸裸的银子。
反正她不想认他,他也绝对不会知道她同他一样穿越了。不弃抱着陶钵,摸了摸额头的包笑了笑说:“还好只撞了个包,养些天就对了。”
山谷中再传来蹄音。莫若菲从地上霍然站起,拉住不弃的手往身后一藏。从山石后望去,看到领先的正是剑声。他松了口气道:“是我的人。”
不弃犹自盯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被他拉往身后时,心酸得让她蹙眉。随即她便告诉自己,他要保护的是被他当成奇货的花不弃而己。若不是这张脸,若不是相似的神态,她是他连瞧也不会多瞧上一眼的乞丐丫头。
不弃不动声色的把手脱出来,爬到山石上挥手大喊道:“剑声大哥,莫公子在这里!”
剑声远远看到,催动马匹奔来。近了山坡前,他凭空从马上跃起,落在不弃面前,伸手就将不弃从岩石上狠狠推了下去:“公子若有不测,你十条命都还不了!”
不弃被摔得眼冒金星,屁股落了地,才觉得不止屁股痛,手肘在痛,全身都在痛。她心里暗叫庆幸,今天摔了三回,没摔死摔断胳膊腿已经是命大了。
“分一队人前去谷口探看。此事不准传回府中让老夫人担心!先回别庄。”莫若菲虚弱的吩咐完,被簇拥着上了马。他回过头对剑声说:“把你的披风给她,好生护着。”
剑声哼了声,解下披风将不弃包裹严实,提包袱似的将她扔上马,恶狠狠的说道:“你再敢摔下去,背着公子我就慢慢收拾你!”
“剑声大哥最好护紧了我。我可不保证还有力气坚持到回去。”不弃摸了摸怀里的陶钵,疲倦的冲剑声歪嘴扮鬼脸,头一歪晕了。
“喂,我的话还没说完!”剑声气得使劲的摇晃着她。见无反应,只得抱紧了她,拍马追上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