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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稠密的黑暗之中,响起了男人的脚步。
沉重、缓慢,又透着令人屏息的压抑感。
与脚步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紧促的呼吸。
滴答、滴答地。
又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岑寂的长廊里回荡起来。
那是左之助的血。
“可恶……”
他拄着长枪,啐出口中的血沫,接着又无力地倚靠在墙边上。
在他敞开的腹部上——就在他切腹的伤痕旁边,正印着深深的一条伤痕。
是被适才碰面的男人斩伤的。
约莫……入肉了寸余吧,长度也有两寸。
一边压着伤口,左之助一边在心中计较着。
啊啊……自己会被干掉吗?
那生来豁达的心胸中,轻巧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来。
不,还不行。自己还不能死。
近藤老兄那边,想必也在经历死斗吧。
自己是堂堂大男儿。可不能在他的面前出糗。当他打了胜仗,回来看到自己凄惨地倒在这里的场面,以后可没法一起喝花酒了呀……
那可不成。
自己…要赢。
在脑中坚定了这个想法的瞬间——
左之助骤然挺起身形,又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枪刺进旁侧的拉门里——接着,内侧传来了男人苦闷的哼声。
刺中了…吗?
不,从手感来看,仅仅是擦伤吧。
呲啦地、腹部的血液随着他攒起劲儿的动作,一下子被挤了出来。
“咕…唔…”
他呻吟着蹲下身子,又竭力竖起耳朵,辨认起周围的动静。
对手不是人斩。
左之助多少也明白了。
可是,那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比人斩更为凶恶的对手也说不一定。
——鼠小僧。
那是曾经横行于江户的怪盗的名号。
传说,鼠小僧曾肆无忌惮地闯进豪富武士的人家,偷盗银钱宝物不计其数,简直把戒备森严的武家门户当作自家后院一般闲庭信步;他不但善于偷盗,且还身手高强,哪怕遇到了护院的武者,也能轻松地拾掇掉对方。连那位大名鼎鼎的大侠客,大捕头——初代火付盗贼改方头目·长谷川平藏(madao刚开始的身份,看过银魂的应该还记得吧?)都拿他毫无办法,只得任他横行于江户这座将军之城。
而在鼠小僧失手被捕,并被处死之后——他的故事仍未匿迹。
第二代的鼠小僧,在二十年后出现了。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标记,同样的身手高强——几乎就是鼠小僧再世。
而这位“鼠小僧”,却多了一个比初代更为明显的特征。
他是个嗜刀如命的怪人。
但凡去到武家宅邸下手,便定然要冒着偌大的风险,去武士的身边偷盗他们视若灵魂的武士刀;而在他犯案之时,其自身也全然不在乎刀的重量,随身携带着六把长短大小不一的刀,并在不同的场合应对不同的对手,就算偶然遗落了其中的一把两把,在下次出现之时,却总是还会换上近似于遗落之物的新刀。
而他的这幅姿态在人们的心中留下印象之后,二代目鼠小僧,便多了一个新的外号。
——六本刀。
可恶……
左之助恶狠狠地啐骂道。
为什么那种传说中的家伙,会到这种地方来啊!而且……偏偏还是选择了和人斩同样的目标下手。
若非如此,自己也就不用遭此霉运,而是和近藤师傅他们一起,并肩对抗“人斩”了!
啊啊……真是晦气。
一边嘿叹着,左之助又压着伤处站起身来。
总之…必须得想办法更换战场才行。
自己追着那个家伙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又被他隔着拉门暗算了一记,早就处于不利的境地了。
而且,现下所处的狭隘空间,又是极其不利于靠拖、勾、拽、扫来制御敌人兵刃的硕大武器——十文字枪发挥的地界。
在这种地方,是决计无法胜过身形灵敏,所使的武器又是短兵器的六本刀的。须得找个宽敞的地方,须得把他逼过去才行……
左之助又开始拖拽起灌了铅似的脚步来。
扶着长廊的立柱,揣着沉重的伤势,肩上扛着的枪,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沉甸起来。
他强迫自己保持着神智,一步步向前迈进着。可无论是何等的铁打的汉子,终还是捺不住大量出血而消磨掉的体力,在不断行进的过程中,左之助甚至察觉到自己和服的下摆、都被鲜血沁湿了一大片。
饶是以左之助坚韧的意志,也不禁感到害怕起来。
四周一片静谧,连半点烛火也没有。
——一刻找不到藏起来的六本刀,危险…也就更进一步。
快走,离开这儿。
在一瞬间内,求生的欲望令左之助无可遏止的想道,而就在他脚步变得仓促的一瞬间——
敌人出手了。
冰冷而坚硬的感触霎时划过脊背,随之带来的剧痛让左之助一下子惨呼出声,可到底是左之助,不待六本刀挥出第二刀来,他手中的十文字枪就向后一捅,枪柄正着对手的腹部。
只闻他一声轻哼,旋即带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越去越远了。
……混账!简直就像是凌迟一样。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左之助在心底暗骂一句。
背肌被切伤了。
这样甚至连十文字枪都挥不灵便。
不行,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了。
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添置了足够多的伤痕。
下次他出来的时候,应该就要下杀手了吧。
那么,爽性不如……
左之助闭上双眼,随着当啷一声响,手中的十文字枪掉在了地上。
他张开双臂,仿佛不再做任何抵抗似的、完全放松了身体。
来吧…!
他在心中吼喝道。
在生与死的狭缝间——见识下大男儿·原田左之助的全力吧!
周遭依然是一片寂然。
可左之助依然感觉到,威胁已然临近。
声音——杀气的声音传进了左之助的耳朵。
如若凛冬的寒风,如若衔枚的步履,在谁也没能察觉到的时候——以肃杀之势收割着所见之物的生命。
凶器出现了。
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感受到了威胁。
毫无悲悯,毫无同情。
单纯朴素的“尖利”,陡然刺穿了左之助的身体……
“……!”
在刀刃入体的一刹那,左之助的身体猛地朝刀刃袭来的方向一倾——
剑刃的厚背,被卡在了两根肋骨之间。
睁开眼睛的瞬间,正好和对方渲满惊愕的眸子对上视线。
左之助咧嘴笑了起来,仿若被刺中的不是他似的。
“你的刀…拔不出来了吧?”
咯噔、咯噔地。
利刃在左之助的肋骨间搅动着。
或许——已经贴到了肺部的边缘了吧。
可左之助却恍然不觉似的,一把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
“真不巧,我的骨头自打小起就又厚又硬哩,托此所赐,我跳不高又跑不快,剑也练不好,所以……”
握紧了的拳头,重重地、砸进了六本刀的面颊——
“老子可最讨厌你们这种喜欢上蹿下跳的家伙了!!”
鲜红的血液一下子从六本刀的面颊上飙射出来,而随之逸去的面巾之下……
尽管处于黑暗之中,可左之助依然看清了,那是一张平庸的、老人的脸。
突地,左之助的手掌猛地一痛。
被利物划开了——他立刻意识到。
眼见对方又要脱走,他忙挑起十文字枪的枪柄,勉力攥进了手中。
“——哦呀!”
挥出去的下一刻,尖利的声响传入耳朵。
那是刀与枪交织起的、杀戮之音的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