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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大步步逼近,顾统领刚想拔刀,阮唯急中生智,编了一个谎道:“小人与阮大人素味蒙面,只是小人家祖乃维州人士,曾受过阮老太爷恩惠。曾听闻阮老太爷的儿子做了官,故此次随太子到维州,是想拜访阮大人的,只是一直苦寻不到机会,所以才会特别关心阮大人。”
范老大听了,点头称是:“原来是受过阮大善人恩惠的小子。”上下打量一番,对着兄弟道:“小子,本来我看你这种小女子作态,不男不女的人是没甚好感的,但没想到你也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实不相瞒,我们一半弟兄都是几代贫农,要不是阮大善人,我们二十年前早都饿死了,哪有今天还能绑个太子玩玩!哈哈哈!”
众人哄笑。
范老大笑声渐止,叹气道:“如今这世道,阮大善人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我看你也不是太子这种坏了心肠的,只是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我实在不能放你,但我范成大保证,我们不会杀你!”
“多谢范老大!”阮唯连忙鞠躬拜谢。
范老大见这人还挺机灵,惊喜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识相的啊。”
“还好还好。”阮唯敷衍着笑笑。她想尽快让众人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即使身着男子的衣服,但毕竟是女儿身,要是这群人看久了,说不定还是会发现异样。想着,阮唯便将身子更贴近顾统领,以阻挠众人视线。
范老大却见阮唯一笑,依稀觉得心口一热。当真是个美人!他不由走近一步,手托住阮唯的下巴,向上抬起,看着阮唯睁大的双眼,睫毛浓密翩飞,双目如含秋水,鼻子比起男子的更为灵巧,嘴也红润如樱桃。失神道:“你莫不是女子?”
阮唯吓得一躲,下巴却被牢牢钳住。
顾统领轻蔑道:“这位是太子的小厮,生得面如桃花,才被太子看重带上,不然哪有这般待遇?阁下莫不是也好这口?”
这话有些大不敬,太子却并未动怒,依旧一脸镇定,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周围,发现自山顶道观下来了一群人。
“切!怎么可能!我范老大堂堂男子汉,岂会跟这个家伙一样**!”范老大像被烫到一般松开手,瞟了太子几眼。
顾统领嗤之以鼻:“一介匪徒,还敢妄称老大!”
匪徒却见不得顾统领如此说自己的老大,怒道:“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俘虏!不就是个太子护卫统领吗?说白了就一条狗!什么玩意儿,还敢对我们老大这么说话,信不信我……”
他作势便要扇上去,被范老大一把按住:“哎,什么太子护卫统领,人可是正正经经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堂堂从一品大员!你怎么能打?”
顾统领皱住眉头,眼神凌厉,感到两边有人要捉住自己的手,双手一晃刚刚躲开,冷不防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直打的他向旁边甩去,踉跄半步却又站稳。
阮唯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
霎时间,被控制却也不反抗的黑衣护卫都急了眼,手中佩剑一齐出鞘,太子怒斥道:“大胆!”刚上前就被涌上来的匪众拦住。
两方之间一时气愤剑拔弩张。
“这种好事,要打也该是老子来!”范老大只是瞥一眼太子与护卫们,不去阻止,揉着手,哈哈笑道“怎么?挨了打就不敢吠两声了?”
顿了顿,又道:“跟你讲,现在你们在老子手上,老子说的话就是圣旨!现在是打你,你要再跟老子他、妈、多一句废话,下一个打的就是他!”壮汉指着太子,对着护卫们吼道,“把刀都给老子扔咯!”
黑衣护卫们恶狠狠地瞪了几眼,将刀重重扔在地上。
范老大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又不急着走,就在附近四处转悠,看看匪徒的伤亡情况,又时不时去和那十几个叛变的官兵讲讲话。
阮唯心下奇怪,这人已经俘虏了他们,怎么还不走,想不出原因,索性不想了,转头看着顾统领溢出鲜血的嘴角,关切道:“你没事吧?”
毕竟这人救过自己多次,此行凶险,说不得还得仰仗他。
阮唯发觉自己很是关心他,细细一想,便想出了这样的理由。
“无大碍。”他擦去嘴角的血,看到阮唯红红的下巴,手指抚了上去,问道:“痛吗?”
阮唯脸上一红,撇开头,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自重!”心中却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顾统领移开视线,面上恢复冷酷,就像刚刚流露出一丝担忧的不是自己一般。
这时山上下来的人到了范老大跟前,是一群人。有一眼便能看出是山匪的,也有平头百姓,个个衣衫染血,手上都扯着官兵衣服的一角。
领头一人上前道:“范老大,观里不愿合作的平民都把银子留下,人放了,这些是愿意上山的。但是,那些个道士还是不肯帮我们散布消息。”
“要我说,白云观的道士就是平日被捧太高了!说什么三清,结果呢?还不是没有现身保护他们?”人群中一人喊道。
范老大抬手阻止道:“神仙有神仙的考量,我们不杀道士,说不定已经是神仙对他们的保护了。但是白云观的道人断情绝爱干净,其他观里的道士就未必能割舍下自己的俗世亲人,找下家就是了。”说完看着面前那些曾是观里被绑的人质,拱手道:“诸位既然愿意上我燕常山,从今往后就是兄弟了,有酒同喝,有肉同吃!”
“有酒同喝,有肉同吃!”新加入匪帮的平民依样拱手道。
“师爷,今日打的结果如何?”范老大问道。
一个长相粗狂不亚于范老大的人走出一步,叹气道:“官兵看我们从山下攻来,只略微应战就弃械逃走了,不过芸山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我们的人没法整个包围,大半直接逃下山了,只有少数十几人到了观里,被我们杀了。要不然他们依我们所想,全被我们逼进观里的话,就可以都杀了。”
范老大沉吟片刻,道:“没事,今日不成,还有下次,更何况太子在我们手上了,此行目的就达到了。”语罢,转身对着众人挥挥手,豪爽笑道:“兄弟们,回燕常山!”
“回燕常山咯!”
众人齐齐欢呼,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还是滚热的鲜血淌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下流,就像也想下山回去找亲人一样。
阮唯回头,看着孤零零的白云观在狼狈的树丛之间,静默得如失去了生命般。
天色已晚,夕阳早已落幕,早晨还缭绕的云也不知去向。
常听老人言,云之上住的是神仙,只是这世道,怕是神仙也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