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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的时间,眨眼便过。
八荒派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办得十分热闹,前来膜拜与参加测试考验的凡人少年很多,也有一些想要碰碰运气的青年,甚至老年。
八荒派位于通玄大陆外域,虽在人修界当中的实力排名只能算三流,但在这资源稀缺且势力繁杂又弱小居多的外域,却也算是领头人物。
因而外域之中的凡人们,无不想成为八荒派的一员。
通玄大陆,向来以武为尊,以踏入修炼大门为荣。
凡人与修者,一个如蝼蚁,一个如天神。谁都想一步踏入修炼的大门,自此手摘星辰,脚踏蛟龙,移山倒海,翻云覆雨,更为重要的是,脱凡涅槃,超脱生死,与天同寿。若为修者之最,天地尽在我手,我便是圣,我便是神!
风北渊也想成为一名修者,且他自懂事起,便听到师父元淳说他的资质不错,是天生的修炼奇才,可不知为何,本身便为修者的师父元淳却迟迟不肯带领风北渊踏入修炼一途。
如今,站在八荒派所在的山门之前,修炼一途近在眼前,自己的师父却已不在,风北渊心中感伤,默默红了眼睛。
孟湖却在一旁阴鹜道:“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若是叫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师父亏待了你。你且记着,我师父是八荒派五大长老之一,地位尊崇,虽菩萨心肠,却也事物繁忙,并不能时时照顾你,你也不小了,凡事要靠自己。譬如你要替你那死鬼师父报仇,譬如你要通过八荒派的收徒大典测试,都要靠你自己,别指望我师父,更别指望我。”
孟湖这一些话语,俨然是将风云天曾经吩咐的“多加照看”抛到了脑后。
“呵,你好自为之吧。”
炫耀够了优越感,孟湖转身就走,路上遇着有相熟的师兄弟问一句:“那小孩是谁,是风长老新收的徒弟么?”
孟湖拿鼻孔哼气,毫不犹豫地冷淡回道:“就他也配?不过一个看着我师父地位高,便跑来装可怜卖力讨好的可耻小人罢了。”
旁边有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闻言,立刻上前,腆着脸,讨好道:“既是这般讨人厌的家伙,那依孟师兄所见,应该如何处理?”
孟湖阴狠一笑,挑眉道:“能怎么处理?像这样妄想一步登天而不自量力之辈,自然应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脚踏实地。”
“这人可不享有什么特权。”
留下意有所指的一句,孟湖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几个内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顿悟,大步走上前,团团围住风北渊,一些人抓手,一些人抓腿,凶恶道:“听到孟师兄刚刚的话了么?你得脚踏实地。”
说着,这些内门弟子便半托半拽地将风北渊强拉着,自高越千丈的八荒派前山丢了下去。
风北渊双眼大瞪,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只觉地狱的大门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自高空猛然坠落的强大失力感,让他嘴巴大张,却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
就在风北渊以为自己就要死掉,悲愤地双眼赤红之时,半空之中突来一道道并不轻柔的力道托举,他疾坠的身形总算稳住,改为缓慢地下浮,下浮至能看清脚下隔了十数米的漫长石阶为止。
风北渊自左右飞出托举力道的方向望去,入目所见,是一个个站在漫长石阶之上的白衣修者,这些修者大概是这场收徒大典的护卫之类,主要职责便是减少凡人的死伤以及维护秩序。
这些人随手打出一道或轻或重的力道,用以托举风北渊的身躯,保证他不会一路疾坠、一命呜呼,这些人的眼中含着的神色不一,有轻蔑,有怜悯,有漠然,更多的是暗含趣味,大概是将半空中飘飘停停的风北渊当做了一颗随意抛来抛去可供人玩耍的球。
风北渊到嘴的感谢,顷刻如沾寒冰,然后被风一吹,咔嚓碎裂成渣。
这时,风北渊隐隐听到高高的头顶上传来一声自鸣得意的大笑。
“哈,我就说这样抛下去搞不死人,哈哈,反正,我们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守山的护卫们晓得如何处理。”
将头顶传来的大笑一字不落地听完,风北渊的双眼涌上羞愤,转而把心一横,双拳用力,身躯猛地一扭,竟自半空自己强行坠到了地面,然后,顺着石阶轰的一声滚了十数丈,方才险险抠住石阶边缘,止住了身形。
“哈!”
周围顿时传来不少嗤笑,众护卫眼看着浑身是血,脸肿得像馒头一样的风北渊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山底下挪。
风北渊已经明白,没有力量,自己便什么都不是!
要报仇,要自尊,唯有修炼,唯有变强!
而他风北渊,在没有实力之前,要忍,但他却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人眼中的笑话,宁愿站着生,也不跪着死!他便是用爬的,也会再度爬上这登天梯!
八荒派山门前的石阶有上万阶,被人称作登天梯,是对入门弟子心性与身体素质的一大考验。
自八荒派创派以来,这大多数时候仅是用来彰显门派威仪的登天梯,从无一个凡人能自山脚下的第一梯一步步登上位于山顶的第一万零八梯。
虽早就从师父的口中听过想要单凭凡人躯壳登上八荒派的一万零八梯,无异于登天之难,但这时,风北渊却因仇恨与羞辱,越趋坚毅,坚定了要爬上一万零八梯的决心。
风北渊又一步一挪地往山下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时,天际传来破风声,却是风云天拉着脸上有个巴掌印的孟湖从天而降。
风云天一出现,便拉着浑身狼狈青肿的风北渊好好看了看,又是心痛地为他擦拭灰尘与血迹,又是喂药疗伤,温柔,怜惜,仿佛他依旧是风北渊以往心中的那个温和好师叔一般。
“这次是你孟师兄行事不妥,未能好好照看你,也是师叔疏忽了,北渊,师叔这便带你重新回到登天梯最顶端,以你的身份,并不需要自山脚一步步努力。”
“我是什么身份呢?被你杀了师父,被你师徒当做乐子的身份么?”风北渊心中冷嘲,恨得牙痒。
他的双眼流进了过多的鲜血,抬眼看风云天时,只能看到他那温柔表象底下缓缓跳动的心脏与白森森骨骼,还有那些几乎动也不动的脏腑与经脉。
风北渊恶心得想吐,痛恨得要失控,最终却忍了,扯起一边嘴角,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师叔,北渊要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双手与双脚,一步步登顶!”
孟湖捂着半边脸,恶狠狠地瞪着风北渊,张嘴便想说些什么,却被风云天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后者顷刻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风云天深深地看了一眼风北渊,沉默许久,微笑道:“也好,这对磨练你的心性有好处。”
说着,风云天便一扬袖,将风北渊送至了山脚之下。
风北渊的身形早已不见,风云天却仍旧伫立在原地,眼中有一抹深邃的光芒一闪而过,孟湖听到自己的师父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他到底是姓风。”
孟湖想问自家师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最终却还是不敢,只得将今日自己被师父打的一巴掌牢牢记在了风北渊的头上。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