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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剩不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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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之中,路明安和轩辕都沉默了下来,无声的移动着。

    “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沉默了一会儿,轩辕再度出声,却又有些欲言又止。这让路明安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出了声。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轩辕,这可不像是你。”虽然觉得轩辕可能会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但路明安还是一脸轻松的调侃起来。在他看来,不会有什么事比避免被夏疏影识破身份更难缠了。不过下一刻,他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轩辕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莫名的严肃,让路明安下意识的收起了脸上的调侃之色。

    “时间?什么时间?”路明安有些茫然,一时却是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埋葬寄宿在夏疏影身体里的那柄剑的最后期限。”轩辕耐心的解释着,声音莫名的平静。

    “什么?”正在横穿马路的路明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愣在了马路中间,旋即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匆匆跑到了另一头的街道之上,压低声音质问了起来。

    “轩辕,你逗我的吧?不是总共有三个月的时间吗?到现在为止,明明才只过了一个月而已啊。这种玩笑可不要乱开,会吓死人的。”这是玩笑,轩辕开的一个性质恶劣的玩笑。路明安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却清楚的知道,轩辕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只是,他一时还不能接受而已。

    “嗯,是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过,那是使用原本的方法的时间极限。你不愿使用那种方法,时间最多也就只剩下一半……”轩辕的解释有些语焉不详,但却也点出了一些事情。而这,让路明安沉默了下来。

    “不明白吗?我可以粗略的解释一下。”似乎察觉到了路明安的迷茫,轩辕顿了顿,再次开口解释起来。迷茫的路明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靠着墙壁安静的聆听起他的讲诉。

    “越强烈的情感,抽离后所留下的心灵空隙也就越大,能够承受的我的投影也就越强,相应的,承受侵蚀的时间极限也就越长。”轩辕的声音在路明安的脑海里回荡着,言说着曾对路明安言说过的东西。路明安却并没有不耐烦。因为他知道,这些话语之中,有被自己所忽略的东西。正是这些被忽略的细节,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所有的感情之中,除却无可替代的亲情之外,爱情就是最好的选择。成为目标的恋人也就成了埋葬剑灵的最好方法。但你放弃了这种方法……”轩辕平静的陈述着,路明安也终于明白葬剑骑士之所以会葬爱的根由。而这,让他眼眸里的神采黯淡了几分。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疑惑。他很想询问轩辕,为什么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阻止他使用现在的方法。但他忍住了这种欲望,静静的听着轩辕讲述。他知道,他总会讲到这一点的。

    “和彼此唯一的爱情比起来,你所要构筑的友情的对象并不是唯一的。”轩辕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的感情偏向,而这,却在路明安的心上又添了一刀。他默默的垂下头,神色有些颓然。

    “也就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抽离这种情感后制造的心灵空隙能抵得上爱情的效果的一半,所以时间也能抵上一半。若是其他人的话,效果能有爱情的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轩辕感觉到了他的颓然。但他并没有停止讲述,反而更深入的解释了起来。他不能因为他的失落而顾忌。从他决定成为葬剑骑士的那天开始,他就该拥有承担各种困难的觉悟。

    这一次,因为夏疏影本人的特殊情况,自己才破例让他尝试一次。这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和警告。葬剑骑士的工作……可不是过家家一样的东西啊!

    “不理解吗?这么说吧。友情这种东西,是一种很宽泛的情感,因为友情所给予的对象,不是唯一的。其代表的心灵的寄托,也不是唯一的。”轩辕精细的剖析着,路明安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起。于是,他抿着嘴唇,沉默的聆听着。

    “就算抽离掉其中代表着和你的友情的那一部分,那份空隙很容易就会被另外的对象所替代。也就是说,你,并不会因为这种情感成为她的不可或缺。”轩辕的话语有些晦涩。换一种说法,应该能更好懂一点。也就是说用情越深,痛失所爱时的痛苦越浓烈,就越能更好的埋葬剑灵。

    “基于此,能够调动的我的投影的力量并不会有多强,甚至没有办法将剑灵从对方的身体里抽离后的空隙填满,剑灵的影响,很难被完全祛除掉。这对于葬剑来说,并不是好的选择……这样说的话,你明白吗?”

    也就是说,用痛苦来换安宁。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轩辕的话语之后,路明安只觉得心头压抑得难受。于是,在轩辕开口询问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嘶吼着询问了出来。

    “……因为你累了,你的心不容许……而且,这次的对象比较特殊,我就特别容许了一次。”轩辕沉默了一瞬,旋即回答道。只是,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不容许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样的答案让想要质问的路明安颓然地闭上了嘴。到头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自己的身上。他有什么立场对轩辕发出质问呢?

    “不过,到现在,也不得不告诉你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你必须得加快速度了。越往后,难度越大,处境也就越危险。一旦越过极限,就再也无法挽回。”轩辕适时的将困局抛到了路明安的面前,让颓然的他不得不直面它,努力的想办法去解决它。

    “那……如果时间用完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被逼到墙角的路明安努力的振奋起精神,询问起事情失败的后果来。他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轩辕却伸手,打破了他最后的侥幸。

    “含光从被铸造出来,就是一柄力图抹消存在感,用于刺杀的剑。所以,它的剑灵也拥有同样的特性。”

    “一旦葬剑失败,含光剑灵便会和她更加契合。含光的特性,也会显化在她的身上,她的存在感会一步步消薄,最后,全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虽存于世,却无人可见,永堕孤独。”

    “……”路明安沉默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夏疏影的模样,想起了她怯懦的性格,想起了初见时她瑟缩却又真诚的微笑,想起了她的羞涩和笨拙,想起了她只针对于他的执着……想到这一切即将迎来的崩坏,他突然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儿。

    “请保护好她。”他莫名想起了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的话语,想起了那个男人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散发出的莫名光辉,想起了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慈祥。恍然间,那个发福的男人的形象和另一个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富贵一贫穷,一强势一弱势,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却散发出了同样的气息。恍惚之中,他似看到那个瘦弱的男人代替夏承泽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将夏疏影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带着衰弱而又慈祥的神情低声托付到,“请保护好她。”

    他看着他脸上的希冀,看着被托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小小而柔弱的手掌,突然间泪流满面。“嗯,林叔,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他听见自己这样承诺着,从那只瘦弱的手掌中接过了她的手掌……

    两位父亲,两次托付……结果会变得完全不同吗?路明安痛苦的抬起手掌,揉弄着太阳穴,只觉得焦躁不已。

    “可以换回原来的方法吗?”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喃喃的询问道。声音低得可怕,也不知是在询问自己,还是在询问轩辕。

    “已经迟了,情感的基础和初步的攻略都已经做出,现在更改的话,只会让一切变得不伦不类,效果甚至还不如你本来的计划。一切已成定局。”轩辕权当他是在询问自己。于是他给出了答案,把路明安最后的退路击得粉碎,真正将他逼到了角落里。

    该死!路明安在心底里暗骂了一句,莫名的,有浓烈的恐慌感和负罪感从心底里涌了出来。如果一切真的落到最坏的境地,如果……那么害了她的人正是自己……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路明安忍不住将矛盾的焦点转移,投注到了轩辕的身上。

    “……混蛋轩辕,怎么不在之前提醒我?”他恨恨的骂着轩辕,大声的责问着,可这责问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因为你的心已经不足以负荷……”心神不宁的路明安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两次问出了几近相同的问题。更没有注意到,对这两个相似的问题,轩辕所给出的答案却有些微妙的不同。一个是不容许,一个却变成了不足以负荷……

    “混蛋……这哪里可以成为见死不救的理由!”路明安忍不住怒骂出声,却是恼怒的抬手给了自己胸口一拳。或许是这一拳所带来的痛苦的缘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从焦躁状态中解脱了出来,恢复了几分冷静。

    “不对……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还有时间。”他晃了晃脑袋,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有机会的……不,错了,不是什么有机会……是一定会……”

    “夏疏影,你的剑,我一定会好好安葬掉!”他有些崩坏的笑着,目光中有狂热的情绪流露出来。一如曾经的某个时候一般。

    “绝不……绝不会让你沉入那样的世界。”他用力的握紧拳头,转头望向了某个方向,如同宣誓一般高声言语着。

    “我向你父亲承诺过的。既然是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对他来说,这也和宣誓没有什么分别就是了。对一个父亲许下的承诺,于他来说,神圣如同誓言。

    那一刻,他目光所望的方向,身处在别墅之中的夏疏影心头一阵悸动。她有些迷惑的抬起手,按着莫名悸动的胸口,茫然的站在阳台之上,不知所措。悸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便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她在夜风中蹙眉不解。

    她微微摇了摇头,把心头的迷惑抛了开去,旋即攥着银白色的栏杆,撅着嘴小声言语起来。“那个坏蛋,胆小鬼,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她咬着牙恨恨的发着狠,却又苦恼的垂下了头,“可是他根本就不出现在我面前……该怎么办呢?要不,找路明安商量一下?”

    嗯。找要抓到的对象商量要怎么抓到他,真是不错的主意。

    “不要热血冲头,有的事情,你一肩抗不起来。”轩辕适时出声,给热血沸腾的路明安浇上了一瓢冷水。

    “嗯,我知道。”路明安却全然没有失去冷静的样子。相反,此刻的他,冷静得有些可怕。“所以,帮我,轩辕。”

    “……如你所愿。”轩辕沉默了一瞬,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竟是用中二的语言回答了起来。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明明是帮你埋葬剑灵,现在似乎却变成了你帮我完成愿望。”察觉到了轩辕的不适应,路明安顿了顿,然后笑着抱怨了起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见路明安恢复了插科打诨的姿态,轩辕微微松了一口气。稍微变得谨慎了些,或许,刚刚给出的刺激有些过头了……

    两人彼此玩笑着,重又起步,穿过街灯与夕阳交织所投下的流光和阴影,言笑着归去。

    “呐,轩辕,是不是每一柄剑都会有这样的后果?”可言笑着言笑着,路明安突然又停下脚步,收敛笑容,有些严肃的询问了起来。

    “虽然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对你施加压力,但是,从事实上来说的话,确实是这样。”

    “……”路明安沉默,被刘海的阴影遮盖着的眼眸里有莫名的神色一闪而逝,旋即沉淀下来,化为了厚重的觉悟和决心。他抬手取下了兜帽和口罩,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抬头,向站在属于他和她的家的窗台上,垂下眸子注视着他的林浅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看到她小傲娇的转头离开之后,他方才收敛笑容,用莫名平静的声音言语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轩辕。”他低声重复着,垂下的眸光晦涩莫名。

    “……嗯。”轩辕莫名的迟疑着。最后语气却又坚定了下来。

    “湛卢……从你我醒觉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命运或许就已经注定了。”在路明安触及不到的角落里,轩辕倚傍着厚重如同山岳一般的剑刃,仰着头低低喃语着,目光阴郁。

    “所以,不要怪我,我必须拿到足够的力量……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代替他,屠魔,止戈!”但那份阴郁却渐渐的消褪了下去,转而被一份凌厉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