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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黑之际,陈原等人顺利跑回莫家堡。回到堡内,陈原立刻去找莫幽,亲自跟他说明事情来龙去脉。
莫幽真是警惕性够高,一听可能是须卜角,马上转头对韩泰说,快,赶紧将坞堡守好。
韩泰脸色一变,立马跑出去。
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锣响过后。小孩哭,大人闹,莫家堡内一片忙乱。
韩泰走后,莫幽沉着脸,看着陈原,过了许久才道:“陈原,你们得尽快搬出去了,这里留不得了。”
陈原道:“知道了。”
也不多说,转身告辞。
陈原等人吃过晚饭,正打算休息。
莫三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道:“匈奴人来了。”
陈原等人,各拿兵器,跑出小黑屋,越过炼铁炉,来到坞堡内的大路上。
迎着风,踏着雪,一直跑到坞堡的城门洞后面。
顺着大门的缝隙,陈原看到桥头上点起几只火把,寒风将火把吹的来回摇摆。
火光旁,一个高个子手里拿着一把弯刀,正向陈原头顶的碉楼点指道:“莫幽,你给我出来!”,声音带着瓮声瓮气,仿佛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
即使如此,这声音如同这寒夜的雪一般,冷冽刺骨,令人心里感到一阵阵胆寒。
这是,听到莫幽的声音道:“须卜角,你来我莫家堡作甚!”
“哼!你们的人!杀了我的狗!你可知罪!?”
“知罪?好笑,你是县令不成,还是新做了判官啊?”
莫幽虽文质彬彬,一副儒雅的模样,不过今日作为莫家之主,口气自是要强硬些。
他的回击,引发莫家部曲阵阵大笑。
须卜角恼羞成怒,一指莫幽道:“莫幽,今日我打猎,我家猎狗一直在追梅花鹿。你莫家之人,不断用铁矿石,砸我家的猎狗。先砸了我就不说了,我大人有大量,也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可是我的狗,不就是追梅花鹿吗?你们为何要将它杀了。
你该知道,我们牧民,狗有多重要。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哼,我们算是没完。你们莫家人,难道就再不出门了吗?你莫家的公子女儿,难道能守着坞堡一辈子吗?
莫幽,你大儿子二儿子现在已被掳走,你是想你们莫家绝后吗?”
莫家堡上下,特别忌讳提起大公子二公子,不是莫坞主难过,就是莫夫人伤心。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这嚣张的须卜角,是哪里痛就往哪里打。
这一句话,如若一直匕首插入莫幽的心坎,一下子痛的他肝肠寸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颤抖着右手点指着须卜角道:“你,你,你这畜生!”
须卜角看奸计得逞,好不得意,哈哈大笑一阵道:“莫幽,老实承认你们莫家堡杀我的爱狗。老实承认你没有跟我对抗的本钱。将那杀狗之人交出来。另外,要将我两条爱狗好好发葬。赔偿我打猎的损失就行。我须卜角也是宽宏大量之人……”
须卜角绕来绕去,就是不肯开价,看来他是想让对方先开价,然后再往上加,总要接近你可赔偿的全部能力才是要紧。
陈原在门洞下听的真切,拉过众人,低声说些话。
有人想反驳,陈原立马严肃道:“我的命令,那个不听?”
众人再无异议。
陈原拉着莫三低声说了一阵。
莫三听完,犹豫地看了看陈原,叹口气道:“可惜了,这么好一个人。”
说完,莫三转身,急忙从一旁上了碉楼,急忙来到莫幽跟前低声道:“莫坞主,陈原说他们愿意赔偿。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你只需将他们与我们切割干净就是。他的意思是你就说他们是南阳来的铁匠,在此打造兵器即可。”
莫幽有些懵,只听到“愿意赔偿,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还要与莫家切割干净。绝不要连累莫家之意”。
莫幽连声赞叹道:“果然是义士所为。果然是义士所为。只是他们若没了性命,我,我有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家人呢?”
莫幽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又是羞愤被须卜角逼到如此境地,不由得老泪纵横。
韩泰连忙拉一下莫幽道:“莫坞主,这陈原来莫家堡之后,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你还是赶快就按他说的办,只怕对他最好。”
莫幽一点底气都没有,火光摇曳,眼神迷离,拉住韩泰,似乎想让韩泰替他做决定般。
他抬头看看天,摇摇头,叹口气道:“若真有不幸,让那义士蒙难,还请上天降罪莫幽,与莫家堡他人无干。”
说完此话,莫幽突然变个人一般,高声喊道:“须卜角,今日实话告诉你。打你狗之人,就在我莫家堡。”
“哈哈哈,老匹夫,你终于承认了。”须卜角笑声朗朗,“只要肯承认,我就愿意谈。你是陪牛羊,还是陪草场,实在不行,西山那个铁矿山,也可以作价陪一部分。”
莫幽再次朗声道:“须卜角,可惜你盘算错了。他们虽在我这里,却不是莫家堡之人。是我们从南阳请来的铁匠。今日里,去西山采矿,也是他们的主意。打狗之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须卜角一愣,马上回复过来道:“既然跟你无关,你将他们送出来,只怕你不肯吧?别想耍花招……”
须卜角刚说到这里,只听门洞下木门咯吱吱响,先是闪出一条缝,然后门洞半开。
火把跳动,一队人,约有10个,从里面鱼贯而出。
东南角的碉楼里,莫家部曲手持弓弩,警惕地朝外看着。
火把在碉楼中间点起,照着居中莫夫人满脸愁容,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让他们出去,不是害了他们吗?”
一旁的女儿莫凝雪,道:“父亲,只怕是有他的苦衷。陈原,哎。母亲,你不必难过,他若不出头,只怕我们莫家就要遭殃。”
莫夫人不再言语,扭头看着火把道:“雪儿,我们去其他碉楼去看看。”
莫凝雪知道母亲不想看见陈原落难,搀扶着母亲,一边安慰道:“母亲,那陈原来莫家堡后,智计百出,做风帆车,做雪橇,还能打造精铁刀。哪一样,都非凡人所能做。只怕是陈原早已想好对付须卜角的办法,和父亲一起来对付那须卜角。”
莫夫人苦笑一声道:“雪儿,不必安慰我了。遭逢乱世,我们又能如何呢?走吧。”
说着话,母女两人去了别的碉楼。
陈原等人所行甚慢,好一阵子,才能见到他们的火把出现在莫家堡前面。
可一看到陈原,莫家部曲,各个气炸了肺一般。
怪不得这么慢,那陈原居然是跪着朝前挪动,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将他新打的刀高举。
一边跪爬,还一边哭道:“大首领啊,你绕了我们吧,我们就是铁匠啊。我们就会打铁,就会打兵器,什么都不会啊。”
这声音倒是嘹亮,所有的莫家部曲,各个感觉面目发烫,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生怕人知道自己是莫家堡之人。
这陈原虽在莫家堡不久,可也算半个莫家堡之人吧,这实在是太丢莫家的脸了。
想想刚才,莫坞主临危不惧,气度风采何等的英雄,无论须卜角如何挑衅,莫家始终不卑不亢。
这陈原呢,须卜角面还没见到,就先跪倒,还把那精铁刀举的那么高。可惜了,那么好的刀,你就是上前去砍,说不定还能赚回一条命呢?
谁能想到,这么聪明的陈原,居然是如此废物,如此懦弱,如此不堪一击。
所有部曲都看着下面,议论声悄悄四起。
“这陈原等人,哪有大汉官军的威仪?”
“还威仪,整个一群胆小鬼。”
“为何鲜卑人年年犯我边境,就是这样的官军守边。你看看,敌人还没见,就先跪倒,哎呀,丢死个人。”
“匈奴人再凶,还是大汉子民。见匈奴人都这样,你说他们见鲜卑会如何?”
“将头割掉,送给鲜卑人。”
“哈哈哈……”
韩泰一瞪眼,厉声道:“哪个敢胡言乱语,家法伺候。大敌当前,严密看好自己的位置。”
部曲再次严肃起来,不再议论,眼睛一起看向桥头。
莫家部曲心头沮丧,而野人谷来的匈奴人则是趾高气扬。
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这些人居然跪爬着出了门洞,手里举着火把,举着刀,似乎那刀只是能说明他们是铁匠一般。
若有半点血性的士兵,绝不肯如此。看来,真是一群只顾着挣钱的铁匠。
看那狼狈样子,双手举起,走不是走,爬又不像爬。边郡的匈奴人,汉民,都不会如此。
不光腿受罪,那手也是受罪,一走一晃动,有时候,那火把跟刀简直就要碰到一起了。
哎呦,这刀怎么这么亮,即使火光下,也不该如此啊。
须卜角注意到那刀,虽是环首刀的形制样式,可环首刀绝无如此光泽,尤其是黑夜里的火光下,幽幽闪烁,寒光凛凛。
须卜角命人取一把刀看一下,有人跳下马,来到陈原面前。取过陈原手中之刀,端详一番,快步跑到须卜角马前道:“首领,好刀,好刀。”
须卜角接过刀,上下打量一番,将这刀放于左手,右手拿着自己的弯刀,叮当一声,火星四溅。
战马也往前踏两步,才停下来。众人举起火把,一起看过来。
须卜角将两手伸直,将两刀平放于火把下。左手所拿陈原之刀,没有丝毫变化,右手的弯刀,中间一个牙齿般大小的缺口。
众人皆是一惊,这刀竟坚硬至此吗?
须卜角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确认清楚,是弯刀去打,结果反是有了缺口。
他喊一声,众人散开,他将两手之刀交换,弯刀在左手,右手那陈原之刀,又是叮地一声,紧接着噗地一声闷响。
众人诧异,举起火把再次来看,只见须卜角右手之刀,依旧完好。左手的弯刀,已只有一半在,另一半已经被削进雪地里了。
须卜角翻身下马,连续要了两把把弯刀,又是重复试验,结果依旧。
陈原之刀,完好无损,他的弯刀,却断了一把又一把。
须卜角命人将剩下的三把刀都取过来,全部又做一次试验,结果,还是弯刀被削的七零八碎。
“去将那几人叫过来!”
须卜角下令,将跪在前面的陈原、李发、牛金、老古等人带过来。
陈原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喊道:“饶命啊,饶命啊,我就是个铁匠啊,我就是个铁匠啊。”
一边高喊,嘴里还带着哭腔,眼泪也止不住般往下流。
匈奴人看他吓的厉害,身子不住的发抖,不得不用两个人搀扶着。
他身后的李发,牛金,老古等人,虽不像陈原那样厉害,也是哭着喊着自己是铁匠,只会打兵器。
匈奴人看这四人的样子,都忍不住笑着冲陈原道:“别怕,我们首领不会害你的。”
陈原却依旧体如筛糠般,嘴里不停地絮叨:“饶命啊,饶命啊。”
惹着众匈奴人哈哈大笑,莫家堡墙上部曲都不忍心看陈原的丑态,实在丢尽颜面。
就连莫幽都叹口气道:“哎,哪想到,陈原居然如此怂包。”
韩泰却是一笑道:“莫坞主,莫着急,你静静看吧,这须卜角要吃大亏。”
“真的?”莫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陈原那副样子,他都恨不得一脚将其踹进旁边的河里,直接冻死算了。
韩泰道:“兵不厌诈,若非如此,焉能减少须卜角防备之心。若无好刀,又怎么勾起须卜角觊觎之心。”
“你是说,陈原是想做出样子,勾引须卜角。让须卜角命他打造这兵器。然后,趁其不备……”
莫幽没有说下去,脸上已经浮现笑容,重新站好,手拈须髯,静静的朝下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