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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瘸子给出的接头地址在更东北的地方,坐绿皮火车差不多十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时间仓促,我跟丧柏也只拿到了硬座的车票,一路颠簸,坐的后背发紧,也伸展不开,感觉比站着还累,
之前的那半幅画装在塑料圆筒里由我背着,我们俩也没拿行李,只穿了贴身的衣服,带了些钱,
坐对面一个醉醺醺的大爷拉着丧柏树非要请他吃烧鸡,邻座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姐一边哄孩子睡觉一边跟我拉家常,迷迷糊糊混过了十几个小时,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总算到了目的所在的城市,
下了火车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气,吹的我一缩脖子,一路颠簸再加上车厢里的燥热带来的昏昏沉沉的感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地方看样子是刚下过雨,这种天气下已经开始结霜了,好在我之前留了个心眼,跟丧柏挑了套最厚的衣服穿着,不过吸了一肚子凉风,总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出了火车站之后我俩并没有直接去苏瘸子给的地址,按说这时候应该有人来接才对,不过也不知道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还是故意给我俩下马威,根本不见有人来接我们,看样子还得对着这字条自己登门才行,
既然他们不着急,那我们更没有必要着急,索性直接在路边找了个小旅馆休息到深夜,调整好状态,毕竟接下来的路程不短,养足精神也好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
虽然只是去送趟货,想必也没什么危险,但是这都是我当兵时留下来的习惯,而且常言说得好,该出事的时候总会出事,谁也没法保证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东四口,
解放之前这地方原本是贩卖棺材和花圈纸人之类丧葬用品的聚集地,老辈的人都爱管这地方叫‘鬼街’,
解放之后讲究破除封建迷信,提倡火化,这类的行当就开始逐渐式微起来,再加上当时的时代特性,大部分原本从事这一行的年轻人都响应号召投身到了大炼钢铁的热潮中,青黄不接人员凋零再加上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大部分的铺子就逐渐关门了,
改革开放以后这里反而相续开了不少歌厅酒店之类的娱乐场所,逐步演化成了这座城市的娱乐中心,不过,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还是会管这地方叫鬼街,颇有讽刺的意味,
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正举着苏瘸子给的纸条对着街牌确认是不是找对了地方,好在这地方名声在外,稍微一打听,基本上大部分人都知道,我跟丧柏也没怎么费劲,就来到了这条街的街口位置,
天黑以后这条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浮夸闪烁的霓虹灯彰显了这个时代的特点,搓了搓手,适应了一下这里寒冷的空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手中的具体地址,又看了一眼立在街口的标牌,确认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找错,旋即引着丧柏往街里面走去,
顺着这片灯红酒绿的街道走到最深处,绕过里面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本来我还以为苏瘸子给自己的地址是这些酒店歌厅中的某一个,谁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跟旁边的繁华景象格格不入略带古气的建筑,
东北这面不像中原,早年间这片地界都是化外之地,一般没什么古建筑留下来,这建筑的风格完全是故意为之刻意做的古旧,好在这建筑藏在了外面那些装饰着各种炫彩霓虹灯的高大建筑后身,不会显得突兀,不过不按照地址找还真难让人发现,
跟外面那些灯红酒绿的世界不同,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如今已是深夜,只能借着外面渗进来的光看清楚大门两侧的黑漆木匾上刻着两行烫金的大字,上书‘龙鳞茵沉,江铃紫杉’‘建昌花板,楠阴俱全’
门头上挂着一个半开的小木匣子,俨然是早年间留下仅存的几间没倒的棺材铺子之一,
这地方到了晚上略有瘆人,但是我毕竟是部队出身,一切牛鬼蛇神全都是纸老虎,丧柏也是天大地大数我最大的主,自然也不避讳,稍微确认了一下手中的地址,上面所说的地方门牌确实是这儿没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瘸子联系的那伙人选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地方接头,但还是提起胆子上前敲了三下正门的木栓,隔了一会,正门旁侧的一个小门上的隔窗猛地被打开,露出了一双眼睛,吓了我一跳,刚想开口询问,结果那人反倒是先开了口,
“有事么?”
之前单看眼睛看不出来,听声音十分低沉,应门的人八成是上了年纪,
“苏三爷介绍我们来的”
丧柏报了一下苏瘸子的名号,还不等在多说一句,那个隔窗再次被狠狠关上,然后就没了下文,我跟丧柏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办好,再加上这地方实在冷的不行,刚想再次敲门,侧面的小门就传来一阵铜锁交击的响动,然后猛地朝外面打开,
“进来吧”一个干瘦的老头从门后面朝着我俩招手,我俩自然也不客气,想都没想过眼前这地方是个彻头彻尾的棺材铺,背着那个塑料圆桶一个跨步迈过台阶,进到了棺材铺里面,
这棺材铺里面显然要比我想得大了不少,正当口摆着的就是孔圣人的像,做这行也分为好几派,眼前这家显然是认的孔子当祖师爷,儒字拆开就是‘人需’,这丧葬显然也在人需之列,不过这种说法其实也没什么考据,就像有些地方剃头匠会认关二爷当祖师爷一样,主要就是图个彩头,希望这些神仙们能保佑自己一番丰顺而已,
这地方虽然是棺材铺,但是成装的棺材一口也没有,面上摆放的都是些花圈骨灰盒扎纸人之类的东西,这年头不兴这套东西,上面落了一层的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开张过的样子,
虽然这里场地不小,但是结构并不复杂,就是一长方形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也没发现什么通道之类的地方,也不知道这老头要把我俩往哪里引,疑惑间只见干瘦老头引着我俩换了个角度,来到了孔子像的后面,才发现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门,之前一直被孔子他老人家挡着,换了个角度才看全,
干瘦老头先一步推开小门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才发现这里面居然另有洞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露天的院子,整整十几号人在这里热火朝天的干着活,一些人在一辆卡车上装卸着原木,另外一些人用锯床和链锯将这些原木加工成中空的样子,那些人见到我和老头进来之后微微一顿,看清来人之后就又开始了手上的工作,就仿佛我们几个不在那里一样,
老头也没说什么,继续往里面走去,这些伙计很懂规矩,并没有盯着我跟丧柏乱看,而是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这倒让我觉得舒服了不少,反倒是丧柏四处张望,一脸的好奇,
继续跟着老头往里面走去,谁知才走了没几步,一个伙计好像有点走神,似乎是没看见我,倒退着一下撞在了我身上,当时我的注意都在引路的老头身上,一时半会竟然没躲开,直直的跟他撞在一起,
只见那伙计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先前手中跟人合抬的原木顿时脱手,翻滚到地上,
本来这只是件小事,谁知道这半截原木滚了两下居然从一面四分之一的地方整个裂成了两半,就像椒盐瓶子打翻了盖子一样,一只染青的花瓶子从里面滚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丧柏脚边,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