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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葳下班回家,她走在通往校园的小径上。
一只褐色细斑的猫头鹰,用它那圆圆的、炯炯发光的眼睛,立在树上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慢慢走来的于葳,看到于葳望过来,嘴一张,鸣叫起来。
于葳看到这东西,不知怎么反而觉得可爱,她停下脚步来,正要多看两眼,却忽然听到背后一阵窸窣的声音,从花丛里显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来,正是那条她之前见过两次的大狗。
说实话,这大狗的身躯的确庞大,从头到脚约莫也有一米多了,而它此时正紧紧盯着于葳,最终发出的声音既不是寻常的狗吠,也不是吱吱嘎嘎的呜咽,而是非常拟人的嗯嗯哦哦,间接发出嗬嗬的声音——
于葳皱着眉头盯了半晌,心里越发没底了。她每次见这大狗,不知怎么总是心悸地厉害。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这大狗忽然变了声调。
它发出了一种穿透力非常大的奸笑声。
对,奸笑声,于葳听了一秒,就忍不住头皮“嗡”地一声。
这东西笑得太像人了,就好像是对面一个人隐藏在大狗的身体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一样——又长、又响、又尖,带着志得意满和威迫。它冲着于葳的方向,一声一声地笑着,就好似于葳是它盯准的猎物一样。
黑暗寂静的夜空里,突然响起这种瘆人的笑声,还是一只狗发出的——于葳禁不住毛骨悚然。
下一秒这大狗就动了,它先是仰起脖子发出了高亢的笑声,脖子上一圈灰褐色的毛鼓胀起来,就像是套上了一个项圈一样。然后这东西就露出獠牙,奔着于葳的方向来了。
于葳汗毛直立,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可惜当她要迈开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能让她躲避的东西,她也不会上树。
于葳浑身像触了电一样,只能转身就跑,眼看着这大狗已经伸出了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显露出锃亮的冰冷来。她忽然听到背后猫头鹰一阵尖锐的叫声,在她头顶上旋了一圈之后,又箭一般地朝大狗的方向扑过去,那狗猝不及防,身上被猫头鹰的利爪抓出一道血痕来。
那猫头鹰成功吸引了大狗的注意,于葳趁着这个机会,飞速朝西北方向跑去,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工具房,是学校清扫校外马路而修建的,那里有时候锁着,有时候开着。
她飞也一般地跑过去,万幸看到了工具房没有上大锁,她立刻拉开了小门,跳了进去。
她伸手就要去锁门,肩膀上就狠狠一痛,原来是大狗已经赶了过来,一头撞在了门上,门缝里已经看到大狗尖锐的爪子,差一点就勾倒了她的肩膀。
于葳大叫一声,半跪半趴到了地上。她狠狠推挤着小门,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右手不经意间,碰到了铁锹头,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下子正好砸中了,那大狗头上顿时冒出血花来,它尖锐地嘶吼了一声,力量叫减弱了许多,于葳一把将门阖住,并且上了锁。
于葳只感觉浑身僵硬地像个木头一样,她俯身狠狠掐了一把僵硬的小腿,果然这一把下去,小腿就找回了知觉,痛觉也后知后觉地来了。
她蹦跳起来,从窗户外面观望着,就见到这作耗的大狗围着工具房旋了一圈之后,又箭一般地朝窗户的方向跃过来,窗户不堪重负,发出嘎吱的声音,似乎支撑不了多久了。
于葳惊恐万分,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两三次都按错了键,一个电话终于拨通了,却听到沈揆一那里竟然是忙音——而此时这大狗又一次扑向了玻璃窗,于葳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玻璃的裂缝。
玻璃破碎的声音太大,于葳被震得双膝跪地,她勉强直起身来,捏紧手中的铁锹,大喝一声,纵身扑了上去。她只看到大狗一双招子是那样凶戾和恶毒,似乎盘算着要一口咬掉她的喉管,将她撕扯地血肉横飞一样。
于葳气血上涌,和大狗隔着两步的距离,却被脚下的扫把绊倒了,硬生生扑在了扫把上,而在她扑过去的时候,大狗也扑了上来,于葳只感觉被胸膛下面扫帚上的铁箍扎穿了胸膛似的,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气体全都流失了——
“于葳!”顶头一阵风过去,她听到了沈揆一的声音。
她大喜之下,抬头就看到沈揆一的连从窗户那里露了出来,下一秒就跳了进来,顺手抄起一把铁锹就和大狗搏斗起来。
于葳费尽全力从地上起来,也拿起一把老旧的折叠椅,狠狠地砸了过去,她这一击非常给力,砸在狗腰上,顿时凹陷进去一大块,这狗哀鸣了一声,忽然一百八十度转了头过来,怨毒地盯着她的方向。
于葳牙齿都在上下相碰着,因为这东西它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一只狗——只见这狗的眼睛从黝黑变成了猩红色,它再张开嘴巴笑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让离得最近的于葳听得忍不住头晕目眩。
它腾身一跃。
沈揆一手一伸,从他的掌心中飞出来的一道极细小而又幽亮的光线,像箭一样刺进了躲闪不及的大狗的脑袋上。只听得这狗呦呦两声,似乎连挣扎都没怎么挣扎,就从半空中坠落在了地上——之后一切寂然。
好半天,于葳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沈揆一——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揆一蹲在地上,于葳也忍着恶心走了过去,就见这狗的脑袋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约摸有筷子粗细,从后脑直贯到前面,这洞里黑红一片,还有腐浊的东西缓缓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她再看这狗,浑身上下软塌塌的,一双眼睛依旧是猩红的,看得人浑身发麻。
沈揆一从狗后脑袋上摸了一会儿,抽出一根半透明丝线来,他掐了个手诀,刚念了一句咒——这细线忽然晃动起来,像是在另一端被看不见的一双手生生扯断了。
“断了。”沈揆一懊恼地拍了一下腿:“这一回又查不到了!”
于葳这才恍然大悟:“这是牵机术!”
沈揆一嗯了一声,在狗身上轻轻一揭,一张半白的人皮就轻而易举地脱落了,这张人皮非常完整,甚至连五官轮廓清清楚楚。
于葳再也忍不住了,她晕了过去。
沈揆一将她扶在了椅子上,他还要处理狗尸。一百多斤的尸体不是那么好拖动的,沈揆一带着铁锹想要在附近处挖个坑,没想到他在工具房后面就看到了一个大坑。这大坑明显就是新挖出来的。
沈揆一又惊又怒,因为看到了狗刨的痕迹,而最可怕的是,这个大坑的长度,居然和于葳的身高差不多!
这就是为什么牵机术是禁书,不许世间修行的缘故。为了修炼这门邪术,不仅要活剥人皮,而且开了灵智的东西,它即使具备人类的思维,往往也会受到邪恶的操纵。
这狗给于葳挖的坑,没想到会埋葬了它自己。沈揆一将狗尸丢进去,掀土埋了。之后他将于葳送进了医院——医院说于葳身体虚弱,倒没有别的毛病,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这个修养,时间有些长。于葳一直陷入一种昏昏沉沉之中,沈揆一来了几次发现她总是在昏睡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劲——他在于葳耳朵后面,轻轻滴了一滴狗血。
很快消隐无踪。
沈揆一矍然站了起来——于葳也被下了厌胜!
这个结果让沈揆一大吃一惊,他匆匆赶往于葳家中。于葳的居室很小,他搜检地毫不费力,但是并没有找到他希望找到的东西。
沈揆一不信找不到,他又趴在地上,在角落里搜寻起来。这一趴下,让他忽然看到,木桌的四个腿,变成了三个,一只腿被工整地截去了三分之二的模样。
沈揆一比划了一下长度,他的神色就变了。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脸,这张脸他小时候是很熟悉的,是经常见到的。但是现在,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近二十年过去了,他记得越发清楚,而且更加难以忘怀。
沈揆一回到了书屋里,他面对一面墙——如果于葳能看到,她就会知道,这是她曾经说过堂后有“奥”的地方。
他在这墙上有顺序地敲了几下,很快看到这一堵砖墙,每一块转头都动了起来,像是活了一样。它们重新组装,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深凹进去的空间,沈揆一神色变幻,犹豫了良久,才伸手取出了一个宝函,打开宝函,就见里面静静安放着一本书和一把尺子。
他将尺子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