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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一章 齐头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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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南城那条巷子里,那棵笼在院门上的石榴树比前几年茂盛了许多,这会儿石榴花开的正盛,浓绿的叶衬着艳红的花,显的格外生机勃勃。

    杨大娘子坐在正屋廊下,正细细的纳着只鞋底。

    和前两年相比,杨大娘子显的年青了许多,刚搬到这间院子时,常有人以为她和她弟弟是母子俩,现在的杨大娘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大娘子。”院门外一声呼喊。

    “是杨婶子,快请进来。”杨大娘子听出声音,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连走带跑去开院门。

    原本她这院门都是虚掩着的,前几天土匪吴三越狱那事儿,闹的整个南城跟过了场兵打了场仗一般,至少这会儿,南城没有哪家敢虚掩着院门,全是栓上的。

    “怎么这会儿来了?”杨大娘子让进杨婆子,一边栓门,一边问道。

    杨婆子最近很忙,多数时候,都是天黑之后,到她这里来喝碗面汤,说上几句话,因为这个,她这些天天天晚上都细细熬上一钵米油放着,让杨婆子来的时候,舒舒服服的喝上一碗。

    “今天这门亲事顺当,主家赏了一包极难得的点心,还有一块上好的团茶,难得有点空儿,找你喝杯茶,说说闲话。”杨婆子将手里的点心和团茶递给杨大娘子。

    “我这就烧水沏茶,婶子先坐着歇一会儿。”杨大娘子接过点心和团茶,让着杨婆子往廊下坐着,自己三两步进了厨房,捅开火先烧上水,再把点心摆在碟子里送到廊下,这才拿了茶针茶桶,坐到杨婆子旁边,一边侧耳听着水响,一边利落的橇着那饼茶,笑着和杨婆子说着闲话。

    “今天早上我去买菜的时候,碰到前面一条街上柳家嫂子,柳家嫂子拉着我说了半天话,说是麻条巷剪子张家的两房媳妇,两门亲事都是好的没话说,听说都是婶子牵的线,看柳家嫂子那意思,是想托您给她家姑娘找个婆家,又觉得您早就穿了紫褙子,那些高门大户的事儿还忙不完呢,哪还顾得上她们这样的人家。”

    杨大娘子一边说一边笑,杨婆子笑起来,“是开米行的柳家?”

    “对,就是他们家,到他们家买了这一两年的米了,回回都给多添一碗,厚道的很。”杨大娘子笑道。

    “她找你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求我给她家姑娘寻门好亲,她是看中你家兴哥儿。”杨婆子笑道。

    “兴哥儿才十六呢。”杨大娘子一个怔神,随即眉开眼笑。

    柳家在城里有两家粮食行,实实在在的富庶人家,柳家姐儿她见过,生的好,脾气也好,这么大点,一手针线活拿到哪儿都过得去了,这是她从来没敢想过的上上等的人家,居然看中了她家兴哥儿。

    “看中你家兴哥儿的,不只柳家呢。”杨婆子看着瞬间容光焕发的杨大娘子,心里涌起股说不清的滋味儿。

    “真是想也不敢想。”杨大娘子抿着嘴,可那笑意怎么抿也抿不住,干脆笑起来。

    “也没什么不敢想的,要是你阿爹还在,正经的官宦之家呢。”杨婆子的话隐隐有几分含糊之意。

    “我常常想,要是阿爹从来没中过进士,没做过官就好了,咱们不提这个了,水开了。”杨大娘子站起来,提了滚开的水壶过来,仔细沏好了茶。

    “大娘子,你爹这冤屈,你是怎么想的?还有打算吗?”杨婆子慢慢喝了两杯茶,才看着杨大娘子问道。

    杨大娘子脸上的笑容凝固,微微屏着气轻声问道:“还要再去告一回吗?”

    杨婆子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去!什么时候去?”杨大娘子脸上的笑容没了,微微有些寒瑟,却挺了挺后背。

    “到时候我陪你去。委屈你了……”杨婆子伸手过去,拍了拍杨大娘子的手。

    “婶子别这么说。”杨大娘子打断了杨婆子的话,“我和弟弟受人恩惠,总不是白受的,从进京城,住到这间小院里起,我就打定主意,要拿这条命去报答的,就是这样,我也感激不尽。”

    “你放心,命什么的,不至于。”

    “婶子,要是,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有个万一,婶子作主,替兴哥儿挑门好亲,等他够了年纪,就让他去吏考,安安生生过一辈子。”杨大娘子看着杨婆子,郑重托付。

    “你放心,我的命在,你的命必定在,这是上头的话,放心,不会有事,这些事,以后你亲自替兴哥儿操心。”杨婆子没接杨大娘子托付,微笑道。

    杨大娘子嗯了一声,站起来,拎过壶重又沏了茶,听杨婆子一家一家说着那些看中了兴哥儿的人家,两人都没再提告状的事。

    ……………………

    罗仲生听长随禀了一趟陈省去了府里,要见三娘子,三娘子不见他,夫人让他先回去,他不走,吵着三娘子是他们陈家妇,要接三娘子回去。

    接着乔夫人打发人来,说陈省堵在大门口不肯走,口口声声婉姐儿是他们陈家妇,要接婉姐儿回去,问他是不理会,还是让人把他架回去。

    罗仲生眉头微蹙,吩咐来请示下的管事,“跟夫人说,让夫人跟婉姐儿说,那事儿,人家不吐口,咱们没办法,让婉姐儿别在家里,到……”罗仲生的话顿了顿,“丁家吧,先避一避。”

    管事能被乔夫人挑来请这个示下,自然是个心腹聪明人,自然知道那个事儿是什么事儿,利落的答应了,急忙回府传他家老爷的这个示下。

    李文梅接进看到她就掉眼泪的罗婉,急忙让人送信给丁泽安和李文楠。

    丁泽安这些天正帮着李文岚办修缮贡院的差使。这差使原本是苏烨的,李文岚不过是个帮个人场的副手,可苏烨出了家,李文岚这个副手顿时被顶到了最前面,对这些庶务两眼一抹黑的李文岚顿时抓了瞎,幸好得了郭胜的指点,当天就到丁家,死揪活拽把丁泽安请过来帮忙。

    丁泽安听老仆禀报完,噗一声一口茶都喷出来了,李文岚也凑在旁边听回话,幸好闪得快,避过那口茶汤,一个劲儿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罗家三娘子?哪个罗家?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老狐狸!”丁泽安一边摸出帕子擦着嘴边的茶汤,一边嘀咕了句。

    “谁是老狐狸?”李文岚更好奇了。

    “一会儿跟你说。”丁泽安先伸手将李文岚推到身后,吩咐老仆道:“你去一趟刑部,刑部要是没有,就去阮府问一句,找到十七爷,把刚才那些话,说给十七爷听,告诉十七爷就行了,你回去,跟二奶奶说,让她告诉罗家三姐儿,就在咱们家安安心心喝几杯茶,说闲话解闷儿,别担心。”

    老仆掐着手指头,把这两桩差使记下了,上马先往刑部去。

    “到底怎么回事?”李文岚揪着丁泽安问道。

    “没什么大事,罗尚书家三娘子,嫁到陈家那个,闹和离呢。”丁泽安随口道。

    “嗯?”李文岚一个怔神,随即啊的一声惊叫,都闹和离了,还不是大事?

    ………………

    一大早起来,吴推官从擦牙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皮,擦了个满嘴血起,就觉得这一天不吉利,果然,大不吉利。

    吴推官吃了早饭,出了院门,刚出了长生巷,迎头就有个妖娆俏丽,挽了个锦缎包袱的小娘子,喊着救命,奔着他就扑上来。

    吴推官吓的高举着手往两边乱躲,“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别!”

    这里离甜水巷不远,烟花女伎多的是,要是被她们扑个满怀,可是吃不着腥惹一身臊的事。

    “不还钱就想跑,做梦呢?爷告诉你,这可是王法之地。”后面两个汉子追上来,一左一右将妖娆女子拦在吴推官面前。

    “谁欠你们钱啦?我说过多少回了,那院子不是我赁的,凭什么找我要钱?有本事你们去找他要,不敢找他,只会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呸!”女子丝毫不让,双手叉在腰上,一口呸了回去。

    “你那姘头吃了官司,老子不找你找谁啊?把钱拿来,要不然抓你见官!”

    吴推官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打嘴仗,悄悄往旁边闪了闪,准备溜过去。

    这京城藏龙卧虎,他一向明哲保身,绝不多管闲事。

    “这位老爷,您评评理儿,那房子不是我赁的,凭什么让我出赁钱?这是哪门子道理?”吴推官刚抬起一只脚,那妖娆女子一个转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

    “你松手,快松手!”吴推官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女子一看就不是良家,这一把胳膊揪的,他半边身子都僵了,这算什么事儿!

    “小娘儿们,老子警告你,你那姘头现在牢里,犯的可是大案,你要是不给钱,老子就把你送到衙门,老子可告诉你,你那点子见不得人的事,老子可都知道,真要进到牢里,可就不是钱的事儿了,你可想好了!”

    汉子点着妖娆女子的脸警告道。

    “松手。”吴推官听这话不对,急着要甩开女子的手,赶紧跑,这事儿越来越不对了。

    “前一阵子常往你屋里钻的那个什么乌头货,就是朝廷正画影儿查行踪的那个黑茂吧?”另一个汉子往前一步,干笑道。

    吴推官脑子嗡的一声,早上擦破牙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吉利,果然,这人犯就这么硬生生非砸到他头上不可了!

    城门司陈州门管事吴有光被匪人收买这案子,点了他家府尹和陈江陈侍郎共同审理,陈侍郎忙着婆台山那桩大案,这桩案中小案,就以他家府尹为主。

    现在正在查吴有光到底是怎么搭上黑茂的,眼前,就有人把黑茂的行踪,连同一个小姘头,一起砸到了他头上。

    吴推官咽下满腔苦水,躲不过去了,只能挺直后背,猛咳了一声,“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姓吴,京府衙门的推官,你们,带上她,跟我去一趟衙门。”

    “唉哟!”一个汉子转身要跑,却被另一个汉子一把揪了回来,“咱们怕个逑!正好儿呢,这小娘儿们身上有的是银子,见了官,把咱们的银子拿回来是正事,快走!”

    三个人看起来都很愉快的跟在被一肚子苦水压的腰都要弯下去的吴推官身后,往京府衙门过去。

    吴推官住的长生巷往京府衙门,不管是走保康门街,还是走御街,都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大相国寺一带。

    跟在吴推官身后的女子一边四下抛着媚眼,一边拧着腰走的极其妖娆。

    走在女子两边的两个汉子一路上挤眉弄眼,时不时冲直直盯着妖娆女子看呆了的傻汉吹个口哨,拱拱手什么的,等吴推官回头时,两个汉子又绷起脸一本正经。

    这一路过去,没走多远,就有人呼朋唤友,跟在后面看起了热闹。

    京城最多的,就是闲人。

    吴推官在这京府衙门推官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也是人老成精的,其实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三个人是一伙的,合伙挑事儿来的,这会儿正闹妖蛾子呢。

    可是,这三个人出手直指黑茂,嗯,应该是直指吴有光,这三个人背后,谁知道是只什么手?是哪只手……不管哪一只,都是可怕极了的手。

    黄府尹接到协同婆台山大案,再主理大案中的吴有光小案时,他和黄府尹都是松了口气,又提着一口气。

    那天傍晚,他们放不放,吴三必定都要出城,明白人都知道,可这并不妨碍黄府尹被几位相公挨个训斥了一顿。

    黄府尹和他当时确实是怀着驱虎出城,只要与他们无关就行了的打算,这场训领的,照他看,黄府尹并没有什么怨言,可就怕,到最后不只是领一场训这么简单……

    吴有光被查出来之后,黄府尹和他都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二皇子和苏家已经土崩瓦裂,冰消雪融,吴三出城的最佳顶罪羊,已经由他们身上,移到了吴有光身上,本来是个极好结的案子,赶紧给吴有光一个斩立决就得了,可是,吴有光一口咬定,把黑茂介绍给他的人,是李家三老爷!

    他和黄府尹当时听到吴有光这句时,魂儿都飞了。

    这会儿又冒出来这么三个人,这幅作派,还不知道要剑指哪里,指哪里他不管,就怕这一指,把他和黄府尹也顺带给指进去了!

    唉,早上不擦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