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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为日记原文
12月2日
我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这本新的日记本。书页的香味让我原本消沉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但并没有好多少。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很少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伤痛还是别的原因,我变得沉默寡言。父亲和哥哥都很担心,不过我就是提不起劲去说话。母亲以前常说,“脚踏实地胜过千言万语”,我也算是在践行母亲的教诲了。
也由于我的沉默寡言,让我在学校里逐渐变成了大家眼中的木头人和出气筒。那些在比我家富裕的家庭出生的纨绔,似乎把欺负我当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这些我其实并不在乎,不过父亲和哥哥对此却非常不满。他们希望我能换个环境,重新振作起来。当然,这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我听说过圣玛丽学园,在学校里简直可以被当做怪谈之一。在那里上学的人都是被家庭放逐的人,他们有的残忍嗜血,有的说谎成性,甚至有的人或许干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勾当。总之,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对于我来说都一样,既然自己已经被当成个呆子和可怜虫,那么无论是这里还是那里,对于我来说就都一样了。切尔丝特可以陪我去,这对我来说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这位从小就一只陪伴我的女佣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倾吐心音的人。
看着这本沉重的日记本,我想,或许把今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可以打发时间。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我想今天就先搁笔吧。切尔丝特正收拾行李,我想我应该去帮她的忙。
12月3日
现在我正在特里亚市长官邸的一副小书桌前书写今天的日记。今天是正式离家的第一天,没有波澜壮阔的冒险,也没有离家的怀恋。我的心里似乎一点波澜也没有,大概我已经对“观察者”这个身份非常习惯了。
今日的事记录如下,或许我可以用写故事的方式记录这些,应该会比较有趣。
自早上起,我们就非常忙碌。当然忙碌的主要是切尔丝特,她负责收拾我们需要的行李,包括打包的书和衣物之类的。
“主人,您看看这些够了么?”切尔丝特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
“不要叫我主人,直接叫科洛斯。”我简短地说道,并点了点头,表示这些已经够了。那箱子里装满了我和切尔丝特的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我非常担心,这个箱子可不是我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搬得动的,更不用说切尔丝特了,她才十二岁。不过哥哥对此应该有所考虑,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去勉强切尔丝特搬那么重的东西。
“主人,虽然这是您的关爱,但如果我对您直呼其名,老爷是会责罚我的。”切尔丝特红着脸向我鞠了一躬。
“嗯……”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便继续看手里的书了。
“主人,我们是下午出发。只要路上没有被耽搁,晚上就可以到特里亚了。”切尔丝特熟练地替我倒茶,很难相信她只有十二岁,这大概归功于女仆长严苛的指导吧。
“嗯。”我轻微地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主人,只有我在的时候就稍微多说一些话吧。老爷是不会听见的。”切尔丝特站在我身边,轻轻拉着我的袖子。
“并不是不想跟你说话,只是没有那么多可说的。”我将书页翻过去,冷淡地回应道。虽然这话可能会让切尔丝特不愉快,不过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在她面前装什么乖乖孩子。
“主人……来做游戏吗?玩扑克牌,和以前一样?”切尔丝特没有放开我的袖子,她继续提议道。
“今天就免了吧,没有那个心情。”我干脆地拒绝了她。
“……主人,您是在为去圣玛丽学园的事担心吗?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是在佣人之间传的。姐姐们似乎把它当做吓唬小孩的工具了,我一开始听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请您仔细想想,那些传说想必假多真少,那里也未必就那么糟糕。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您,至少您可以完全相信我。请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切尔丝特似乎觉得我是在担心新学校的事。
“嗯,我知道。”我简短地回应了她一句。
“那好吧。您还需要其他什么东西吗?”切尔丝特放开了我的袖子。
“不了。”我答道。
“……主人,能让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其他佣人们总欺负我年纪小,是孤儿,经常随便使唤我。只有跟您待在一起我才能稍微喘口气。”切尔丝特又轻轻拉起了我的袖子。
“嗯,随便你。想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吧。”我点点头,继续看我的书。
“谢谢您主人,虽然您现在不爱说话了,不过您和以前一样温柔。”切尔丝特搬了一把小椅子在我旁边坐下,轻轻靠着我。这应该会让她心安一些,毕竟她也要去圣玛丽,心里想必也很不安吧。
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被我消磨过去。吃过午饭,事先雇好的车夫也准时来到家里。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脱不开身,不会陪我去新学校。不过哥哥因为正好会去特里亚,所以他会与我同行。在路上他告诉我,到了特里亚之后老市长会安排人把我送到岛上。
马车坐起来不是很舒服,摇晃得很厉害,让我连看书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我只好盯着窗外那些单调乏味的景色看了一下午。切尔丝特倒是看起来很高兴,她就坐在我旁边,不停地对我问这问那。这种举动我和哥哥不会介意,不过如果让父亲看见了,她恐怕是会挨板子的。
马车上的旅途确实乏善可陈,或许我应该略过这些。大概我长大后翻看日记也不会想看到这些东西。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特里亚,这是一座很有沿海特色的港城。负责接待我们的是市长的一个高级佣人。他引着我们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位于城市最高处的市长府。我不得不说,特里亚的市长与这座庄重沉稳的官邸毫不相称。这个叫做劳尔的老市长是个与他的年龄也非常不相称的冒失鬼和势利眼。
当我和哥哥并排走进官邸的花园时,那老市长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啊,是海尔穆特家的两位公子。阿道夫是越来越干练了。啊!这位小伙子想必就是科洛斯了吧?哎呀哎呀,看起来十分聪明沉稳,我可以在他身上看见他父亲年轻时的影子。”
“劳尔市长,当初就是您巧立名目强行征税,导致父亲差点破产。您还说我的父亲一脸穷酸相,就是努力十辈子也没法翻身。现在您又说我的弟弟像我的父亲,是说我的弟弟也是一脸翻不了身的穷酸相吗?”哥哥走过去拍了拍那老头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辛辣讽刺道。
“啊!没有没有,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请你原谅,请你原谅。这都是我年轻时不懂事,现在老了,看得透了,才发现那时的自己目光是多么短浅。”老头涨红了脸,不断地点头哈腰,那样子连个佣人都算不上,很难相信他竟然是特里亚的市长。
对于那个老头,我不想着墨过多。这座官邸里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些大厨的精致海鲜了。不过在餐桌上那老头阿谀奉承的样子让我大倒胃口,想必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不愿意住在官邸里,而是选择下榻城里的宾馆。说实话我也愿意住在宾馆里,不过出于明天出海的方便考虑,我还是只能待在这官邸里。希望身后的那张铺满松软毯子的大床没有染上那老头的势利气味。
12月4日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不过这忙碌令人愉快。
我们一大早就坐上了渡船,谢天谢地,那老头总是想要从我这里套父亲的话,幸亏那老头没法跟着渡船走。
海上的旅行对于我来说还算新奇,多少吸引了些我的注意。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温暖的冬日下我与切尔丝特坐在船边的观景台上,我们说着话,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说话,我只是不断回应她而已。
“主人,您看那儿,那是什么鸟?是海鸥吗?”切尔丝特兴奋地指着天上稀疏盘旋着的几只海鸟对我说着。她和我一样,从没有来过海边,更别说出海了。
“嗯……看样子是的,切尔丝特。”我眯着眼睛看那些海鸟,说实话我并不能区分那些海鸟的种类,不过既然切尔丝特这么说,我随声附和就是了。
“哈哈,海上比我想的还要美。说不定我们还能遇见美人鱼、海上仙女呢。”切尔丝特笑得很灿烂,她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像在放光一样。
“是吗?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只会让我产生不安定的感觉。”我转过头去看着她。
切尔丝特愣了一下,她肯定没想到我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
“主人……确实可能如您所说,如果长久地漂在海上会让人不舒服。不过至少现在,海上的景色很美。您看那天边的朝阳,它把整个海面都照得金光闪闪,您看看吧,或许能让您打起精神。”切尔丝特笑着说道。
“嗯,这景色并不难看。”我微微点了点头,这片景色的确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您再想想那些关于大海的童话故事吧,宝藏、海盗、美人鱼、不老泉!多令人向往啊。”切尔丝特往我这边挪了挪,拉着我的手说道。
“那些都是编出来的。”我摇了摇头,这么说道。
“是……是的,主人,那些应该大部分都是编的。不过那些故事确实编的很好啊,非常精彩,就像作者就在那些人物的身边一样。”切尔丝特又楞了一下。
正在切尔丝特努力思考如何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船上的侍者来到了我们所在的观景台。切尔丝特连忙站起身来,她捋了捋头发,恭敬地双手互握站到了我的旁边。
“海尔穆特少爷,您有什么需要的吗?”那侍者朝我鞠了一躬。
“如果有带糖的饮料,拿一杯给切尔丝特。我没什么需要的。”我简短地回道。
“是……这位小姐,不是海尔穆特家的人吧?我看她的装束并不像您一样精致体面。”那侍者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了切尔丝特一眼。
“切尔丝特是照顾我的女仆。”我这么说道。
那侍者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又朝我鞠了一躬:“海尔穆特少爷,请原谅。我是专门伺候高贵之人的侍者,这位小姐……”他用有些不屑地眼光看了切尔丝特一眼。“请原谅,我能否专门伺候您呢,这位小姐让她自便就是了。”
“我会给市长寄一封信,让他给你找一份别的活,比方说清理特里亚的粪池。”我把手里的书合上了,紧紧地盯着他。
那侍者听了我的话大惊失色,赶忙朝我连连鞠躬:“对不起海尔穆特少爷,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分寸,是我失礼了……请您原谅,请您无论如何高抬贵手原谅我!”他的腰弯的很低,几乎与他的腿呈九十度。特里亚真是一座令人讨厌的城市,连区区一个侍者都如此势利。
“去吧。”我不再看他,重新又把书打开了。
“是,是的!谢谢您,谢谢您。请问切尔丝特小姐,您需要什么?这船上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点心,请您随便吩咐。”那侍者又开始向切尔丝特鞠躬。
切尔丝特连忙摆手:“请您不要这么客气,我并不需要。”
“不不不,您请随便吩咐,您想要点什么,茶?冰淇淋?”那侍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哀求。
“那……那就上两杯茶吧,请不要在主人的茶里放糖。”她也朝那侍者鞠了一躬。
“是的,是的!我马上准备。”那侍者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真是讨厌。”我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轻声哼道。
“主人……谢谢您。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一定会陪在您身边的。”切尔丝特又坐回我身边,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嗯,我知道。”我看了她一眼,这么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