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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君泽知道，今晚的他或许有些失态了。郭蕊她一定生气了吧？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就放纵了自己。至少在郭蕊面前，他不想再伪装。
昨天接到林舒瑶电话的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半。确切地说，是今天的凌晨两点半。
当时的蒋君泽，正睡得香甜。林舒瑶突如其来的电话并没有让他没有生气，却难免有些吃惊：“舒瑶？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听出蒋君泽语气里的担心，林舒瑶笑了。虽然她的笑容在电波里是无法体现出来的：“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罢了。”
蒋君泽愣了一下。深夜来电，像林舒瑶这样家教严格的女孩子，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可是林舒瑶不说，他也无法猜测对方的想法。
“舒瑶，你到底怎么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蒋君泽问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更宽容一些，“告诉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刚刚收拾好行李，跟你说一声。”电话的另一头，林舒瑶的声音显地格外平静，“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美国念书。大概，我会一直留在那边吧。”
林舒瑶轻柔的话语，却仿似惊雷般在蒋君泽耳边炸响。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舒瑶要去美国念书了，而且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蒋君泽和林舒瑶，要分开了。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蒋君泽握着话筒，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着林舒瑶这个熟悉的儿时玩伴，听到她即将去异国求学的消息，他应该关切几句，应该祝福几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哑巴一样沉默着。
到底还是林舒瑶先开口了：“你觉得很突然？”
“不、不、不……不是的。”蒋君泽把头重新埋进了枕头里面，“你不是一直都有出国的计划吗？我们也聊过的。”
“是啊，你也说过会出国的。”林舒瑶爽朗地笑笑，“怎么样？现在有了女朋友，不想走了吧？”
真没有想到，林舒瑶会这么直接地就提起郭蕊。蒋君泽想笑笑，却笑不出来了。要他怎么回答呢？是的，他不想离开，因为他确实很喜欢郭蕊？
对于林舒瑶的心意，蒋君泽与其说毫无察觉，不如说害怕面对。蒋君泽觉得他和林舒瑶是很好的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而其他更多的东西，他不需要，也不想要。
“如果不舍得，就跟我一起走啊。”爽朗的笑声后，隐藏了很多心酸。
如果这个时候还假装听不懂——也只能假装听不懂了。
蒋君泽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捂住了眼睛：“蕊蕊英语还不错，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也会出去的。”
“你在哭吗？”
“不要拆穿我。”蒋君泽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了枕头，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都模糊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太不可爱了。”
“为什么哭？不舍得我？”
“有一点。”
“然后呢？”
“然后……希望你在美国认识多一些的朋友，最好能交一个像我一样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绝对不会像你一样，聪明得当别人都是傻瓜，性格阴暗又不坦诚。”
蒋君泽终于笑了，他确实无法否认。是吧，他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开朗又阳光的，林舒瑶才知道他并不如此。
有些事情，蒋君泽觉得林舒瑶不应该说，他也不应该知道。可是她就是要说，他只好知道了。真相，特别是感情的真相，非常残酷。
“什么时候再回来？”
“等你爱上我的时候。”
在蒋君泽发愣的瞬间，林舒瑶已经干脆利落得切断了电话。很想回拨，但是蒋君泽知道，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拨过去之后，他要对她说些什么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没有用，而且很残忍。蒋君泽知道林舒瑶的好奇和不甘，也知道她的遗憾和酸楚，可他没有办法给出解释。
蒋君泽只知道他喜欢郭蕊，喜欢便是一种付出比得到更快乐的心情。喜欢就是喜欢，与对方回应与否并无关系。他无法主动指定对象，无法智能分析轨迹，无法统一调整浓淡，就是喜欢。而这些，蒋君泽通通没有办法跟林舒瑶解释。
蒋君泽说不出口，他为什么就是无法喜欢她。
可是，因为无法解释，蒋君泽就这样失去了林舒瑶。这个女生，实实在在地踏进了他的宇宙，在他的世界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然后她背着重重的回忆包袱，门也不关地走了。那道门还开着，可蒋君泽深深地感受到，林舒瑶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原路返回。
两个人的世界曾经靠得很近很近，近得让蒋君泽认为那就是同一个。而现在，这两个世界渐行渐远。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蒋君泽在心里拼命地大喊。林舒瑶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事情，等待，宽容，忍耐，果断，坚强。而他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没有。
一切终于结束了。
这个电话，林舒瑶一直想打，又一直怕打，终于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的答案。如果这也算是答案的话。
她和蒋君泽之间，始终是有默契的。她开始得悄无声息，他结束得不着痕迹。
林舒瑶觉得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的手颤抖着，几乎无力再握住话筒。她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她到底还是没能沉住气。
等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再回来。
也好，不割舍，也不会有新生。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乱糟糟的行李，林舒瑶终于放声大哭。她懂，她自然懂喜欢这件事根本不能控制，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她这么好，他也对她这么好，她出现得这么早，也以为知悉了他的一切，却还是失去了。
蒋君泽是她小心握在手里的沙，越是小心翼翼地握紧，越是一点一点地漏掉。林舒瑶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蒋君泽可能还记得，可能已经忘记了，是他先说要到美国求学，她才对父母这么要求的。林结果，她认真了，要走了，蒋君泽却遇上了郭蕊，再也没有提起留学这件事。
那个盛夏的午后，蒋君泽的脸晒得有些发红，他喝着一杯薄荷冰茶，对她说：“如果可以，我高中想到美国去。不如你也一起？我们好做个伴。”
当时的蒋君泽，明明是很认真的。
然后，林舒瑶答应了。
然后，就到了今天。
骑了很长时间的自行车，蒋君泽终于到了机场附近的空地上。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飞机不断地起飞，不断地降落。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机场，也许是最快乐又最伤感的地方了吧。这里，既是新生，亦是辞别。
实在是太累了。
自行车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扔在一边，蒋君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不管空地上的泥泞，就这么四脚朝天地倒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林舒瑶早就飞走了。在这里，他也看不见她乘坐的那辆飞机。
不过还有三个小时，她才能到达目的地。所以，现在望着天空就够了。
蒋君泽很想为林舒瑶送行，可他知道林舒瑶不想。
飞机起飞时的巨大轰鸣声，盖过了少年心中的呐喊。蒋君泽的眼睛，盯着蔚蓝天空上洁白的机尾云，却失去了视线焦点。他的心，跟着天空的轨迹，飞向了大洋的另一端。在这一刻，他衷心祝愿那个名为林舒瑶的女生，在异国他乡，找到她的快乐——没有他的快乐。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爱上我的时候。
林舒瑶，你真的就不再回来见我了吗？
明明还是此间少年，蒋君泽却觉得他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的情爱，历尽沧桑。他只想简简单单地喜欢这郭蕊。
再见，林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