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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学生们愿不愿意，家长会还是如期举行了。
按照宽州七中的惯例，全部学生都放假一天。考得还不错的，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趁机呼朋引伴逛街的逛街，打游戏的打游戏。考得不好的，还真没心情玩，呆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看爹妈脸色。
郭蕊这一天跟妈妈说好了，请假一天疯玩，吴柔正高兴呢，痛快地同意了。
稍微有点自觉的家长，在参加孩子家长会的时候，都会穿得比往常正式些，至少不能显得太邋遢随便了。
有时候得承认，老师也是有点眼色的，家长如果穿得比较像是有身份的人，他们说话也会客气些。先敬罗衣后敬人，老祖宗的话得听。
别人或许不大看得出来，郭蕊知道，妈妈这次绝对是隆重打扮了。前一天妈妈还特意弄了新发型，还难得地下本钱整了套化妆品，让女儿帮忙描了眉眼，涂了口红，穿上烫好的新裙子这才出的门。
吴柔当然要好好重视。孩子学习进步这么大，她才有机会坐在最靠近主席台的位置，初中三年，她透过黑压压的人头望着坐在前排的家长，心里可真是羡慕极了，现在轮到了她，心里的得意劲就别提了。
左右坐着的家长都是孩子成绩不错的，相互之间就有了共同语言。吴柔和他们特别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客套却不虚伪。虽然会还没开始，吴柔却怕影响到其他人，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是头一次做这里呢，听说要发言的，心里特别紧张，稿子背了好几天，感觉还不是太熟。”
“哎呀哎呀，没事，我就说过，随便讲两句就行，都是家长，交流一下怎么教育孩子，别紧张别紧张。”
“你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我女儿名字叫郭蕊，花蕊的蕊。”
“厉害呀，我听我家儿子说一下子进步了得有上百名了吧？”
聊起了女儿，吴柔就渐渐放松了：“是的呢，我开始也挺担心的，结果到了时间女儿自己就知道紧张了，考得一次比一次好，现在看来上个重点大学是挺稳的，我呀，就不操心什么了。”
蒋君泽的妈妈并没有加入家长们的闲聊，她坐在第一排第一位的位置上，认真地看一本英文原版书。她其实工作特别忙，但这次答应了儿子要来，只能把工作的东西带上了。和同龄人相比，蒋君泽的妈妈显得年轻许多。优越的生活条件，良好的衣着品味，精心保养的面容，都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光是凭外在，大家就能猜测到她如今养尊处优的生活。自然，大家也对她稍微有了些距离感，从位置大家知道她就是年级第一的那个孩子的妈妈，但没有人上去寒暄几句。
反而是略显拘谨的吴柔，和家长们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天对李校长而言，也非常重要。不过，家长毕竟都是成人了，比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是容易沟通许多，一般都会准时参会，也会遵守规则把手机关静音。一般而言，家长会都能正常召开。
“……蒋君泽同学的成绩极其优秀，我相信这是与他家庭教育，特别是父母的教育理念分不开的，我们今天特别荣幸请来了蒋君泽同学的母亲江琛女士，来分享她的感悟。江琛女士同时也是首京大学著名的教授，下面掌声有请！”
热烈的掌声想起来了。
吴柔赶紧用力地鼓着掌，像江琛这样的大学老师，在她心里可是个特别有文化的人，羡慕极了。如果蕊蕊能有个当大学老师的妈妈，应该会很幸福吧，起码作业不会做会有人教啊。
江琛没有带讲稿。一开口，李校长就愣住了。
“首先我很荣幸有机会跟大家说几句话。在参加家长会之前，我跟我的儿子蒋君泽聊了几句，我能感觉得到，他比过去快乐了许多，这对我已经足够。我想对所有家长说，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孩子快不快乐，更重要。”
江琛的话很短，却让台下正襟危坐的家长们陷入了沉思。吴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请上了台。
吴柔这时的心思，还陷在江琛的那一番话里。她打开了小心折叠的讲稿，认认真真地说：“我是郭蕊的妈妈，我也很高兴能和大家说说怎么教育孩子的事情。”顿了顿，吴柔最终还是没有按稿子念，她有些话不得不说，“我也觉得一味逼迫孩子学习是不对的，毕竟我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可是，家长总是希望孩子有个好出路，不认真读书，将来指不定还要吃什么苦头，想到这一点，我还是硬起了心肠。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对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错的，我……我说不清楚。”
吴柔的一番话，却赢得了暴风雨般的掌声，连坐在台下的李校长也陷入了沉思。
我们想要孩子快乐一些，也想要孩子成绩好一些，而为什么两者之间不能并行而要对立？
家长会，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吴柔这一次可谓是大赢家，仿佛明星一样被同龄家长一样围着问长问短。毕竟郭蕊曾经也是个中等生，短时间内进步神速，这还是比较有借鉴意义的，像蒋君泽这样的，那都是天赋。
不过，宋嘉树的父母也没有来参加家长会，事先也没打招呼请个假，老师们都觉得这父母也太不操心了。
不过，谁让他们家孩子成绩好呢？
肖晓雨的父母也没有参加家长会。当时为了让肖晓雨上宽州七中，做生意的父母算是削尖脑袋找尽了关系，还花了不少钱，对着女儿倒数的成绩，夫妻俩都不愿意去学校丢人，一合计就都不去了，统一口径说生意忙。
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都是关心孩子的，而不来参加的，原因就各种各样了。
蒋君泽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妈妈了。
江琛见到蒋君泽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蒋君泽的五官几乎没怎么变，但身高已经快接近一米八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伸着手央求她抱抱的小胖子了。如今的蒋君泽，穿上西装就是个大人了。
自从和蒋柏离婚，十二岁的蒋君泽跟了父亲从首京去了宽州，江琛偶尔才有机会见儿子一面，总是太匆匆，以至于看着现在的他，感觉犹如梦中。
“妈妈，这就是郭蕊。”蒋君泽本来想在郭蕊的名字前加上“我的女朋友”这几个字，想想还是不大合适，就没说出来。
蒋君泽也没有想到，郭蕊居然满口答应见他妈妈。他原本以为，郭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蒋君泽当然相信妈妈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教授，不大可能会对郭蕊出言不逊，但他们毕竟是早恋，要说积极支持也不大可能。
“郭蕊您好，我是江琛。”江琛说着，居然像对大人一样伸出了手。
“江阿姨好，我是郭蕊。”不慌不忙地，郭蕊礼貌地握住了蒋琛的手。
光论外貌，很一般。既然外貌一般，蒋君泽一定很喜欢她。江琛暗暗打量了一番郭蕊，不吭不卑的模样，倒也像见过大世面的，比一般小女生成熟稳重许多。
“没什么，我马上要回首京了，就想见见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江琛对郭蕊笑笑，“不管怎么样，小君快乐了许多，我要感谢你。希望你好好代替我照顾他。”
蒋君泽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妈妈会对郭蕊说这样的话。
“放心吧，江阿姨，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好好照顾他。”郭蕊点点头，算是承诺。
“那就好。”江琛说完像个害羞的少女般低下了头，“小君，我的未婚夫在东方酒店包了个厢房，想请你和郭蕊吃一顿饭。”
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郭蕊稍微吃了一惊，她迅速隐藏自己的惊讶，小心地看了蒋君泽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小的举动，被江琛看在了眼里。
第二次来到东方酒店了呢。
第一次来，还是林静静的婚礼。也是在这里，郭蕊重新见到蒋君泽，也是在这里，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现在，她也算一小枚学霸了，而且蒋君泽主动地爬到了碗里来，当初的诺言，算是完成了一小半？
蒋君泽不知道郭蕊的复杂心思，他只是担心郭蕊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体贴地走在了她的旁边，用身体语言不断地指引她。
江琛不由地感叹起来。最好的儿子，看样子就这么没了。
蒋君泽的继父订的包房在酒店最高层，房间可俯瞰整个宽州的夜景，景致极好。
蒋君泽看见继父的时候，迅速将继父的模样和他脑海的想象修正起来。虽然听母亲说，继父是个学历不高的生意人，但实际上，继父身材高大挺拔，戴着黑框眼镜，很有儒雅的学者气质。料子稍软的麻质，他同样穿得挺拔。
“第一次见家属，稍微紧张，就打扮过了头。我平时不读书，根本不近视，戴眼镜纯粹是为了拉近和你妈的距离。”继父一开口，蒋君泽就笑了。蒋君泽主动伸出了手，像大人一样和继父握了握手。
“郭蕊，你是客人，菜由你点吧。”江琛把菜单递了过去，郭蕊愣了一下，听话地接了过来。
东方酒店的招牌菜可是十年不变的。在林静静婚宴上，郭蕊可是都吃过了。她咨询了一下大家的喜好，点了五菜一汤，冷热搭配，丰盛一点又不至于吃不完。
江琛点点头。不错，这个女孩子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会点菜就很重要。
这顿家宴，吃得无比欢乐。
蒋君泽几乎都在和母亲聊，这个平日里看着寡言少语的男生，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江琛兴致勃勃地听着，时不时发表几句意见。
郭蕊真是没想到，会有人和妈妈几年不见，聊的是政治、文化、艺术。看来父母与孩子的话题，可以相差很远很远。
“趁他们聊，我们赶紧多吃点。”蒋君泽的继父对郭蕊挤挤眼，郭蕊被逗笑了。这顿饭，郭蕊是真的胃口大开，她身边没顾上吃东西的蒋君泽，正在眉飞色舞地聊着。
蒋君泽一定很开心吧。
直到酒店的餐厅打烊，蒋君泽才恋恋不舍地和母亲拥抱告别。江琛订了最晚一班从宽州飞往首京的飞机，也不得不走了。
“妈妈，你这一次挑得不错。”蒋君泽看了一眼母亲身后的继父，竖起来大拇指。
继父欢乐地敬了个军礼：“谢谢蒋委员长肯定！”
确实，如果是爸爸，就不会说这样的话。继父显示出了生意人的某种特质，他善于倾听和观察，亲和力强且懂得照顾别人，非常地体贴。可是他身上，却又没有生意人的那种市侩和精于计算的感觉。爸爸和妈妈这两个同样清高的人，强势对上强势，没有任何柔软的缓冲，所以婚姻实在是难以维持。
蒋君泽不得不承认，妈妈和继父才是更适合的一对。妈妈变得快乐起来了，而这份快乐让他也很快乐。
这次的离别，蒋君泽是没有伤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