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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就用手摸摸他左臂上的凸状紫胎说:“人之天命均有胎记,而胎色又以紫色为最佳,紫胎又以凸状为上佳。小兄弟,如你觉得我是在赖上你,那就证明你我没师徒奇缘,那你就走吧。”说完仰天长叹了一声,眼泪涌了出来,四哥见了忙说:“你别哭呀,大爷,我不是不信你的这些话,但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做别人的徒弟呀,你说是不是。你得说出点让我口服心服的话来,让我觉得你配做我的师父,那我才能做你的徒弟。”
这年龄能说出这番话来,五岳更确信他就是自己要找的衣钵传人,赶忙收了眼泪点点头说:“小兄弟,我就喜欢你这样有主见的人做我徒弟。我知道,兄弟姐妹中你最小。你是城里人,还犯了大案。”四哥听了脸色大变,但还是点点头说:“不错,大爷,我在上海砍了别人四刀,别人险些死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乐得小女孩嘻嘻地说:“哥哥,我师父的本事大着呢,比神仙都厉害。”五岳见他听了很是惊讶,就笑笑说:“你这人不坏,只是太聪明,又没把聪明用对地方,这才误入歧途。我还知道你这人仗义,豪爽,重情,还是个不凡的人。”四哥这下还真有些纳闷了,心想你这老头聪明都能看出来,还知道我不坏,那你老头真是厉害了,总不会真是李轩师父嘴中的那种占卜异人吧,就傻愣愣地不敢吭声,听这老头点评自己。
“小兄弟,我不把你当成坏人,你也别把我当怪人,我只是觉得和你有缘分,就想和你多聊聊。我说你不坏,并非拍你马屁,是你一来聪明,二来涉世较早,三来古书听多了,四来重情义,五来无师自通,六来凡事爱思考,七来喜欢交朋友,八来视钱财如粪土,九来敢作敢为,十来胆大包天。就因为你俱备这些常人很难俱全的这十条,所以你才人小鬼大,所做之事又大大地超出了你的年龄界线,让人既捉摸不透,又対你非常敬畏,还成了别人的当家。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女孩呢,能告诉我原因吗?”
见老头说完望着自己,四哥点头笑笑说:“大爷,我说了后,你就明白了。色字头上有把刀,女人的屁股不能摸,这是我师父说的。”这话听得五岳哈哈大笑,仰翻在地,重新坐好后说:“你这小兄弟还真有趣,看来确实听过不少故事。不过,并非女人都是祸害,不能一概而论。我也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可为了救我挡子弹,让人给打死了。”四哥听了脸色一沉,气愤中粗话也出来了。
“他娘的,是哪个狗日的王八蛋杀了你的女人,快告诉我,我这就去斩了这畜牲,给你的女人报仇。”
如此一来,五岳越发喜欢四哥了,就说:“小兄弟,那人早已死了,白骨也不知去了哪。可我知道,你身边也有这么个好女孩,肯为你而死的好女孩。”他听了惊讶,点头笑着说:“大爷,你连这也知道啊,那你真是神仙了。她叫陈仪,我管她叫小仪,兄弟们都叫她四妹。她是我的兄弟,在与别人群殴时,已替我挡了六刀了。”这让五岳有些听不懂了,吃惊地说:“小兄弟,这我就要说你了。她都替你挡了六刀了,你都不肯喜欢她,这又为了什么?”四哥笑笑说:“大爷,这你不清楚。不是我不喜欢她,是我不能喜欢她。因为,我是她大哥。她是我的小妹。”五岳又是一愣。“这话不对啊。你说说,她多大,你又多大?”他只能说:“她十六岁,我十四岁。”这下五岳笑了。“那你怎么又成她的大哥了呢?”四哥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刚才都说了,她是我兄弟,我是兄弟中的大哥。这下,你听懂了没有?师父。”
四哥还真是个守信的爽快人,叫了声“师父”后,就在五岳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服地拜了三拜,还磕了三个头,再叫了声“师父”后,起身笑笑说:“师父,我服你了。那往后我就是你老的关门弟子。师父,我话得对你说明白,几年前我已拜了个说书老头为师。他教了我许多为人之道。我有今天,全拜他所赐。师父,不过我得赶紧回家,明天上午10点在这等你。”说完将手中的烟盒给了师父,拔腿就跑,乐得五岳禁不住仰首大笑,伸手抱起小女孩说:“林琳,这下师父真的有关门弟子了,你也多了个师兄。”
次日上午,五岳让徒弟将土屋打扫了一遍,随后下山,来到龙川石桥旁等自己的衣钵传人。
不一会,四哥到了,将手中的一包烟丝给了五岳笑笑说:“师父,这烟丝是我从上海带来的,就孝敬你了。往后就叫我金石吧,师父。”五岳笑笑说:“师父赠你道号上苍神绻。往后,师父就叫你神绻。来,上师父住的地方去,往后也是你的家了。”他就这么被师父带上了山,走进半山腰用毛竹片和草泥糊弄起来的破土屋,打量起这座被称为家的地方。外间放着张用木板拼钉起的大桌子,周围放着四张代替凳子的圆木架子,没有烟囱的灶头将屋子熏得乌黑。灶前有只没盖子的米桶,发霉的米铺在桶底。灶头后面乱糟糟地堆着干柴,北窗下放着大水缸,缸盖上有两只木桶,水缸边有只装着黄叶菜皮的竹篮,窗户的竹栅栏上搭着几条脏得都已分不清颜色的毛巾,这就是吃饭间了。他摇头叹息了一声,伸手撩开脏乎乎的布帘走进了里屋。这卧室黑乎乎地也没个窗户,光线来自三面墙上的裂缝,屋里有两张大床和一张小床,被子里的棉絮也都露在外面。墙角木板上有一大堆的书籍,线装本,自订本,少说也有五六百册。可屋里却没个橱,没个柜,没只箱子。“他娘的,这也算家呀?”他在心里响咕了一句退出里屋,伸手掀开灶锅盖一看,见锅里正煮着半大锅黄叶菜皮稀饭,心想这是给猪吃的吧,就盖上锅盖摸出香烟和火柴,点燃了一支香烟放在了师父嘴上。
五岳把张果夫,周依静,李刚,林琳介绍了一下,四哥就这么成了这座破屋的一员。“师兄,师姐。”心想这师兄师姐长得人模人样的,可家怎么就这么破旧不堪呢,那问题必是出在了他俩身上,就走到张果夫的面前,看了他身后的周依静一眼后笑嘻嘻地问:“你俩除了吃饭睡觉,平时都干点什么赚钱的活呀?”可张果夫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大师兄,这眼皮一翻摆摆手说:“我俩干什么你管得着吗?给我呆在一边凉快去,不然有你受的。”周依静也没好气地说:“你是谁呀,上我们家来指手划脚,没大没小。”他还真没想到这师兄师姐有此言行,就朝他俩“呵呵”地笑了几声,侧过身对师父说:“你老到外面去走几步,我和师兄师姐聊聊怎么做人。”五岳似乎知道这爱徒想干什么,就说:“神绻,你干你的事,我抽我的烟。”他听了师父这话放心了,就朝师兄师姐冷笑了一句:“师父他都八十五岁高龄了,师弟师妹还小,你俩靠他们三个活着,就不觉得脸会红吗?”说完就从身上摸出柄匕首“啪”地扎在了桌上,接着说:“我这人爱讲道理,凡事先礼后兵,但从不怕别人横。我刚才好心问你们,你们却不知好歹,和我来横的。好啊,那我们也不要光耍嘴皮子,要玩就玩真格的。”他拔出匕首递给了张果夫,冷冷地说:“师兄,我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挺象条汉子的。来,拿着,只要你敢捅我一刀,我不但不还手,往后再也不过问你们的事了。如你不敢捅我,那我就捅你,捅到你求饶为止。还有你。”他朝师姐吼了一声,骇得周依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脸色苍白,眼泪都吓出来了。“就你这熊样,还敢说我没大没小。”他冷笑了师姐一句冷冷地瞅着张果夫说:“大热天的,你抖擞什么。瞧你这草包样,让你捅我,又不是我捅你,你怕个吊啊。”他上前一步怒吼一声:“你他娘的快捅我呀。”
张果夫哪里遇到过这么不怕死的人,见这师弟冷笑着举起了匕首就要扎来,吓得“妈呀”一声跪在了师父面前大声叫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五岳还真没料到爱徒竟然敢玩这一招,把周依静,张果夫吓成这样,这心里甭说有多痛快了,心想:“你们这对活宝,平日里欺我人老年迈,反而给我脸色看,今天遇上凶神了吧。”他朝张果夫“哼”了声,说:“算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俩这一回吧。如有下回,师父也没脸再求情了,到时随你怎么办。”
四哥知道师父这话是说给师兄师姐听的,就收起匕首,伸手拍拍张果夫头说:“别跪了,肚子都咕噜噜地叫了,快吃饭吧。”又伸手将周依静拉了起来,对师父说:“师弟师妹的肚子也叫了,你们就快吃饭吧。”
但让四哥惊愕的是,那大半锅黄叶菜皮煮稀饭原来不是猪食,竟然会是师父和师兄弟的早午饭。“还以为是猪食呢。”他这话险些出口,但还是问出了另外一句。“师父,难道你们就天天吃这个呀?”五岳摇头轻叹了一声,说:“就这稀饭煮菜皮,我们也只能一日吃两餐。”他有些听傻了,就这稀饭煮菜皮也只能一日吃两餐,那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他混道早,人仗义,见不得师父过这种苦日子,就问:“师父,如正常吃饭,家里的米还够吃几天?”五岳清楚这是个不凡的徒弟,但却想不出这徒弟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神绻,木桶里的米你也见了,就剰下了这点。我等了你八天,他俩又不干活,这吃的自然也就断了,你想说什么?”
这下,四哥还真彻底傻了,原本就是个破家,现在连粮都断了,就算自己立即发电报到上海,让小仪在兄弟们中间快些凑些钱来,这一来一去的少说也要七天,那师父他们这七天怎么过?他是个重情的人,既然已拜了五岳,那师父就是自己的亲人,更有义务帮助他们,不然这人做得也太现实了。“当务之急,今天的饭该怎么解决?”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点上香烟望着师父那张慈祥的脸,听着满屋的喝粥声,这心里非常的不好受,难过得都想大哭一场。“他娘的,幸好我还有三百多元,先去向老乡买些粮食,混过这段日子再说。”他如此一想,心也宽了,就说:“师父,我没其它意思,如想吃饱饭,大家暂时听我的。吃完饭,让师兄师姐上山砍柴,砍多少是多少,越多越好,不许偷懒。师父,你老去趟县城邮局,帮我发份电报,回来后买三块豆腐和十块豆腐干。师弟师妹和我上山去。”说完从里屋找出纸笔在桌前坐下,先写了上海的地址和姓名,接着写电报内容:“小仪,我急需钱和粮票,你找五哥他们也凑一点,快送来。四哥。”可他转眼一想,怕找五哥李建华他们凑钱,事后让他们手下兄弟知道会不高兴,就将“你找五哥他们也凑一点”这句话给划掉了。随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放在桌上,数了数共有二十七元四角八分。他拿了一元钱放入口袋,把余钱和纸移到了师父面前笑笑说:“就算你不是我师父,见你们日子过成这样,我也会帮。何况你是我师父。如你会喝酒,就去买几瓶白酒和一坛黄酒喝,再问老乡买只鸡,晚上开开荤。晚上的米,我去问老乡买五斤。明天,我再拿钱来,吃的用的都去买一些,只要能过上半月就行。半月后,我就有钱了。”五岳看了爱徒很久这才放下碗筷,小心地将钱放入上衣口袋,看了一眼电报的内容后,问:“神绻,你急需钱和粮票,是为了我们吗?”他点头说:“师父,我做人是有原则的,你往后会知道。这钱和粮票给你救急用,只要混过这半年,这个家就有救了。我嘛,白天在你这,午饭自己带来,晚上回去。相信我,师父,会好起来的。”
四哥带着师弟师妹走后,五岳长叹了一声,对周依静,张果夫说:“往后你俩少惹神绻。我告诉你俩,别看神绻年龄小,可手下有二百来个好兄弟,如惹恼了他,今天那匕首还真会捅在你俩身上。还有,你俩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宁可吃稀饭煮菜皮,宁可一日吃两餐,宁可饿着肚子睡觉,宁可穿得象个叫化子,也懒得不想动一下,让我这么个老头出去捡菜皮,捡破烂养你们,也不知你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神绻在这个家只呆了短短的几分钟,就开始想办法要改变这个家,这证明他比你们强了几万倍。如你俩不想再吃稀饭煮菜皮,不想再饿着肚子睡觉,不想再穿得象个叫化子,往后就好好地按着他的话去做,不然你俩就别想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