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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嘉鸣顾不得沈岳,赶忙从椅子上起身,步履匆匆地走出堂屋前去迎接。
祝四想把沈岳请进旁边的一间屋子内,却被他一口回绝。
凭什么马君雅来,他就要走?
门外,谈笑声由远及近,逐渐变大。
祝嘉鸣领着一个身穿太守官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迈步跨进堂屋,旁边还跟了个衣着华丽,但面色萎靡,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其模样与中年人有几分相像。
想必这中年人就是马君雅,那青年应该是他的儿子马文才?
在梁祝原来的故事里,正是这对父子导致了梁山伯郁郁而终,祝英台殉情的悲剧结局!
“请问这位是……”
看见站在堂屋里的沈岳,马君雅禁不住开口相问。
“晚辈乃是鄞县县令,梁山伯。”
沈岳昂首答道。
刚刚还笑盈盈地和祝嘉鸣攀谈的马君雅立刻面沉如水:“哦?是梁县令啊……”
消息传得还真快,看来已经有人把马武被打板子关押的事传到了他这里。
沈岳正在思衬间,马君雅再次开口了。
“我现在有要事与祝公商量,还请梁县令回避片刻,”面色不善的马君雅倒是没有立刻发作,“等我与祝公议事完毕后,再与梁县令商量一些事。”
“在下也有事要与祝公商议,还请马太守回避片刻。”
沈岳毫不犹豫地回答:做事要讲先来后到,明明是自己先来提亲的,凭什么反而要自己回避?
马君雅微微一愣,马文才急得先开口了:“家父有正事要办,你要是胡搅蛮缠,小心你的乌纱帽……”
马君雅扫了他一眼,马文才立刻住口不语。
“敢问梁县令今日来此,有何要事?”
马君雅表情玩味,目光森冷。
“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了……”说到这,沈岳语调陡然升高,目光炯炯,一字一顿。
“向祝家提亲!”
本来神色已经十分紧张的祝嘉鸣听到这话,顾不得体统,急忙上前想要推开沈岳。
要是一个本来大有前途的好青年,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开罪上官,影响到人生,他老人家心里就要过意不去了。
哪知沈岳如同铜铁铸成一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如电目光紧紧盯着马家父子。
“哦?天下竟有这等巧事?”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马君雅声音里也露出几丝愠怒,“恰巧马某今日,也要来向祝家提亲。祝公,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中质问意味,分外明显。
祝嘉鸣赶忙辩白:“梁县令到来前未曾提前告知老夫,以至有眼下之事,还望马太守……”
沈岳也证明了他的话:“今日梁某是不请自来,马太守何必迁怒于祝公?”
马君雅连忙摆手,语调中不满更盛几分:“马某并无迁怒于祝公的意思,你不要颠倒黑白。还有,我劝你最好现在知难而退,不要为自己又添一祸!”
又添一祸?这么说来,昨天自己关押马武,算是添的第一祸了?
“梁某也劝马太守知难而退,不要为自己又添一祸!”
沈岳昂然说道,根本不让寸分。
“大胆!”马君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凭什么这么说!”
“亲侄子行凶被关,是为第一祸;”沈岳脸上浮现笑容,朗声说道,“提亲却被抢了先,祝家小姐也会被许配给梁某,是为第二祸!”
马君雅蜡黄的脸瞬间涨红。
祝嘉鸣的脸上也露出不满:自己权衡再三,明明看中的是马文才,这个梁山伯,凭什么信口雌黄,说自己的宝贝女儿最后会许给他?
马文才更是气得几乎跳起来:“梁山伯,你凭什么说祝英台最后会被许配给你?”
沈岳不紧不慢,就像在俯视一个可笑的卑微蝼蚁:“因为你,人不如我!”
马文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岳跟前。
“你怎如此无自知之明?”
“我交往遍及天下,朝中都有不少大臣是我的朋友;而你,恐怕在朝中半点人脉都没有吧?”
“我精通围棋,能与国中名手对弈,如此雅事,你可曾略懂半点皮毛?”
“我日后前途无量,而你,出身卑微,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在县令的位子上呆着吧……哈哈哈……”
马文才近乎怒吼般地说道后面,竟开始狂妄大笑。
旁边祝家众仆人的面色有些难过起来:他们对马文才的印象都很差,心里偏向的其实是相貌清俊,举止翩翩的沈岳。
只是谁都知道,老爷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还是马文才,而沈岳,不仅得不到祝小姐,还要被马文才这种狂徒当面羞辱,无力还击。
因为马文才说的……
都是事实啊!
沈岳微微闭眼,冷笑一声:“说完了吗?”
马文才止住放肆大笑,正色说道:“说完了。怎么,你还要继续听吗?”
沈岳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马文才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星火:“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你朋友遍及朝野,那又如何?如果自身才能韬略不足,那别人也只会把你当成一个玩伴,而不是政治上的盟友!因为你,难堪大任!”
“你的才能不足,我所能看出的就有三处!”
“擅自结交朝中人物,自鸣得意,哪知道这是取祸之道。如今政局反复,你所谓的朋友今日是座上客,明日可能就是阶下囚。到时候牵连到你,只怕到时候全家不保!”
“围棋可以陶冶身心不假,可只是一门爱好技艺。男儿安邦治国,归根结底看的是文韬武略。我熟读圣贤书,治理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曾比你赢下几盘棋强?”
“而你,目光肤浅,胸无丘壑,毫无头脑,却又敢自诩为前途无量。只怕你朝中的那些朋友,听到了都要发笑吧?”
沈岳说完后,傲然抬头,俯视马文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文才哑然无语,不知如何应对。
其余人等,居然纷纷忍不住开始称善。
是啊,这个青年县令说得太对了!
毫无政治头脑,给家里招祸的马文才,竟然还敢自诩为前途无量,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同时,他们看向沈岳的目光里,多出了敬意:马文才刚刚开口时,不少人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沈岳一开口,他们才发现自己之前看得太浅了,只有沈岳看出了本质。
就连祝嘉鸣也忍不住点头:姓梁的小子确实有些狂妄,但才华委实过人。
可惜,可惜,如果你不是出身寒门,哪怕是比马家差一些的士族,自己也可以把女儿许给你。
眼下,女儿的联姻关系到家族门楣振兴,你又是寒门出身,那就怨不得老夫心狠了……
马文才憋了半天,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老爹马君雅喝止:“等等,你刚刚说的,结交了不少朝中的大臣当朋友,属实否?”
马文才见老爹来者不善,犹豫着点点头。
马君雅立刻气得眼都赤红了,巴掌扬起后在空中顿了几顿,才没落在马文才的脸上。
不过看样子,回家后的痛惩肯定是难免的。
沈岳说得没错,结交朝臣,确实是风险很高的事。
结交得对了,或许可以青云直上;一旦交友不慎,那么受到牵连最后被灭族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地方大员对于这件事,通常是慎之又慎,生怕栽跟头。
而马文才却自以为聪明地大肆结交,殊不知只要其中一个人被治罪,自己就有可能受到牵连,连带老爹一起倒霉。
看着面色急剧变化的马家父子,沈岳几乎要憋不住笑了:马君雅那巴掌最后要是扇下来,给大家表演一出当堂教子该多好……
“梁县令,你刚刚说犬子目光肤浅,毫无头脑,敢问一句,你的目光、头脑,又是怎样的呢?”
马君雅勉强平复情绪: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提亲这件事上打败对手,教育儿子还是放到后面吧。
而想要提亲成功,最好的方式就是否定掉沈岳的才华,让大家看清楚他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