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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来到观礼台的赵文王瞅见场地上只剩下雁南子、庄周、孟虎、剜心王和红衣剑客五人时,颇为纳闷。
“怎么只剩这几个了?”
貌如恶煞的尹相国赶紧禀报:“禀大王,其他参赛者昨夜企图逃跑,已全被就地处决!”这位前“无敌剑士”冠军的荣华富贵,是当年用30条人命换来的。而今又欠下了20条的性命,让太子悝听了不由得长叹一声,在父王身边一旁落了座。
原来昨夜众位被强行拉来比赛的剑客听了孟虎的煽动,打开驿舍门杀死两名守卫后蜂拥而出,试图翻墙逃走,被埋伏在院墙外的官军弓箭手给集体射杀了。庄周幸好听了雁南子的劝阻,不然也就没有机会为后人留下与赵王论剑的美谈了。
此刻的庄周依然心有余悸。“此虎当诛!”他越过右手边的雁南子朝孟虎望望,悄声对雁南子耳语:“昨晚幸好听了你的话,没上他的当!”
“因为我家父说过,最不可信的人是你的对手!”雁南子转头瞄向剜心王和孟虎,似乎在寻找下一个剑下的冤魂。
“见了他的血,我绝不头晕。”庄周恨得咬牙切齿,“,我有预感,赵王肯定会让你先与他对阵的。”
话音刚落,赵文王肥手一抬指着雁南子和庄周两人:“先让他俩比试一下!”
雁南子和庄周顿时彼此大眼瞪着小眼。“这个不识泰山的老王八!”庄周低低骂了一声,随之晕倒在地。
“装死?拉出去斩了!”尹相国将手一挥。
两个士兵刚到庄周身边,庄周一骨碌爬起:“我比,我比!”
神情恍惚摇的庄周不知自己是怎么晃上了赛场,他使劲揉揉眼睛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只有一个雁南子。
“庄周,作为读书之人,你还真敢上来送死?”雁南子眸子里闪动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习武者有德为侠。小兄弟,你真会舍得弑兄?”
裁判在两人中间劈手喊了“呔”字,两人却彼此对望,谁也没有动作。
赵文王显得不耐烦了,“再不动手就把两人都拉下去砍了!”
“要不,大哥先杀了我?”雁南子慢慢抽出宝剑。
庄周连连摇头,“不,我怕血!”
“既然哭天抢地无用,飞出升天无翅,”雁南子抽出剑,丢下剑鞘,“看来小弟只能先杀你了哦。”
庄周扫了圈周边持兵器而立的官兵,望望欲急不可耐上场的孟虎和剜心王。“只求你下手快点,照这儿刺。”他指着自己心窝,目光又飘向看台上愈来愈躁的赵文王,“我死后,你把我娘子娶回家吧,日后好好待她。”
在前后三任妻子中,大娘子贤惠短命,二娘子貌丑刻薄,唯有年轻貌美的三娘子田媚儿让庄周最难以割舍。
“我会帮她找个好人家的,快出剑吧。”
“娘子,为夫先走了!”庄周绝望地仰面大喊一声,颤抖着右手从身后一点点抽出自己的剑,等全部抽出后,全场的人都看傻了:这是柄匕首长短的木剑!
“你佩的是这个?”雁南子难以置信地揉揉双眼。
“原本是吓唬你,怕你路上加害我。”庄周手持木剑瞄向赵文王。反正怕死也是死,不如先找他说个理——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转身持剑朝观礼台走去。
“他要去刺杀赵王?”雁南子目瞪口呆。
尹相国立刻抽出剑挡在赵文王身前护卫,接着有几名士兵扑上来,将庄周摁倒在地。
庄周却如换了个人,扯着嗓子大叫:“大王,我的剑不可用来杀凡夫俗子!”
听了这话,雁南子不高兴了,“呸,你才是凡夫俗子!”他往地上啐了口。
太子悝站起身,“他那木剑杀不了人,放开他,让他把话说完。”
众官兵松开庄周,庄周捡起地上的木剑爬起,“大王请看我这柄至尊之剑,它只嗜贵族的血,请叫你面前那个大臣下来与我比试一下!”
看台上,众人一阵哄笑。赵文王也笑得胡须乱颤,“尹国相,他大概还不知道你是谁。既然敢向你挑战,还不下去和他比试比试?”
尹国相傲然一笑,“遵旨。请大王亲眼见证臣如何斩了这个狂妄之徒!”
一眼瞅见尹相国的狞笑比阎王还要瘆人,又瞧着他持剑一步步走下台阶,庄周顿感两腿哆嗦双膝发软。“有、有劳国相大人。咱、咱、咱们先来文的如何?”他颤抖的声音听上去绝非在挑战,而是在乞求。
“何为文的?”说话间尹相国来到了庄周面前。
庄周猛吸一口气镇定自己,在满面讨好的笑意中举起手中木剑,目光却瞄向赵文王提高了声音:“大人若与我比试,需换把剑来。那剑得以智作刃以贤为脊,以忠作首以豪为柄。请大人快去找此剑!”
尹国相被蒙住了,回头看看赵文王。正要重新落座的太子悝眼前一亮,目光直视过来。
众人都被庄周吸引住,谁也注意到此时雁南子已移步到了观礼台下面。
庄周似乎看出雁南子的图谋,高举木剑对赵文王滔滔不绝:“大王再请看我这天子之剑。它以燕国作锋,以晋卫两国为背,以周宋两国作首,韩魏两国为柄,此剑一出威加四海,德服天下!请问贵国有这样的剑吗?”
庄周的话太子悝频频点头,也使赵文王陷入了沉思。
雁南子看懵了,“还真小觑了他!”他不禁自语。
庄周抛下木剑,朝赵文王抱拳拱手:“大王,那些山野之民耕田之辈,在您面前舞刀弄剑实在侮辱了贵国高雅的剑风。陛下若喜爱血腥竞技,何不去看斗鸡呢?岂不是更有趣?”
赵文王若有所思地颔首:“此言令朕醍醐灌顶啊!”
太子悝借机朝尹相国一摆手,“下令即刻取消剑术比赛,让这些山民统统回家种地!”
以为今日之战必入前三名的孟虎和剜心王顿时错愕地面面相觑,而红衣剑客却喜极而泣地瘫倒在地。
“这么说咱们都白练了?”孟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剜心王则横眉怒目地踢了红衣剑客一脚,“若不摘下他人头剜他的心,我剜心王誓不为人!”
从宫中死里逃生出来,雁南子当了头上的麒麟银簪。“庄子,你胆子好大!”雁南子带着庄周寻找便宜的客栈,“居然一口气能说出那么多大话来。”
“这就叫人置于死地方能后智、后勇从而后生!”庄周道出了实话,“咱们就住这家好了。”
还没等两人进入客栈,身后的一声“庄先生请留步”让他俩又止住脚步。
一名宫人跑来,抱手对庄周深深一鞠躬:“小人是专程来恭请庄先生去太子宫赴宴的。”
当晚的太子宫里,庄周和太子悝两人同案席地而坐。“想不到庄先生的脚力如此之快,更没料到您会混在那帮剑客之中,仅以一柄木剑就言令我父王茅塞顿开,实在令人敬佩!”太子悝举斛向庄周敬酒,“学生的千金之酬也总没算白花了!”
“千金之酬,我何时收过你一文钱了?”庄周一头雾水。
太子悝微微一怔,放下酒斛仔细打量,“莫非先生不是庄子?”
“我当然是。”庄周一口饮完,放下斛,“来你赵宫非我愿,能与太子同案共饮也非我所盼。皆为天意罢了。”
“先生过谦了。”太子悝亲自为庄周倒上酒,“庄先生雄才大略,是难得的治国之才,学生打算向父王推荐,封你为监官一职,先生意下如何?”
庄周沉思片刻,微微点头:“在下愿为贵国效犬马之力。只是眼下还有重任在身,暂时无法就职。”
“噢,这事不急,等先生办完大事回来后,在上任也不迟。”
“我们明早就动身,太子能赠一匹马不?”庄周举杯提出了要求。
次日太子悝牵着一匹枣红马把庄周送出了宫门。
“天下太平已有数年,我国国力日衰,王室享乐,民众忘战,亡国之兆啊!”太子悝把马缰交给庄周,“这是我最喜爱的坐骑,送给先生行脚。希望先生及早返还,共商国事!”
庄周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驿站外,望见骑在驴背上的雁南子,得意一笑。
“你在宫中吃香喝辣的,却让我在此喂了一夜的虱子!”雁南子下了驴背,“还你的驴子,马给我。”
庄周坐在马上没动,“说实话小弟,昨日我若不冒死一搏,你真会当场杀了我?”
“我雁南子干嘛要杀个酸书生?本想先刺杀那昏君,却被你抢了先!”
庄周这才翻身下了马,“就知你不会见死不救,我的好兄弟!”说着送给雁南子一个真情拥抱。
雁南子顿时绯红了面颊,“你一身的汗酸味,别抱我!”
“小子,还我的官爵!”随着一声大吼,剜心王挥剑而至,庄周吓得赶忙躲在毛驴身后。雁南子眼疾手快,抽出宝剑一剑挡住剜心王。
“若不想死在我的剑下,马上滚开!”
毕竟见识过雁南子的武艺,剜心王顿了下,恶狠狠瞪着庄周:“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胆战心惊地望着剜心王掉头走远了,庄周这才直起身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说:“日后万万不可再滥竽充数了!”
两人前脚刚离开晋阳,也被当地人称为庄子的庄辛便后脚跟着使者来拜见太子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