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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素星愁那几句话的尾音尚在舌间,齐谣空就喊出了声。
他虽年轻,却也当了十五年的昆仑掌门。
当年罗迦率魔兵攻山,于山门前对他出演挑衅的时候,都不曾令他失态。可此时此刻,听到素星愁说云想容的魂灯在六十年前就已经灭了,他却再绷不住表情,整张脸都写满了激动和不可置信。
素星愁:“齐掌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其余幸存弟子。”
“当年离尘做得万般狠绝,许多他剑下的亡魂,甚至连尸身都没有保住,直接碎成了齑粉。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枉视祖宗规矩一齐进入桃穴查看魂灯以确认身份。”
“魂灯熄灭,乃所有人亲眼所见。”
齐谣空还是不信:“可据我所知,离尘不是云前辈的对手。”
素星愁:“他疯得突然,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是么?兴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的修为已超过了云师伯。”
中间发生了什么齐谣空的确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个月前把鸢罗送到昆仑来的人的的确确是云想容。
那样的容貌和修为,谁能作假?
更不要说云想容还与他聊起了他师父。
“当年的事暂且不论。”他说,“但云前辈的确上了昆仑,她活着,我亦亲眼所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素星愁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云师伯被当时的桃源掌门逐出了桃源。”
凡桃源弟子,正式入门后,都会有一盏魂灯供于桃穴之内。
这魂灯是用桃树上的落瓣制成的,平时不受任何术法影响,唯有对应的那名弟子身死魂灭或被逐出门墙,才会自发熄灭。
云想容是桃源上一代弟子中最有天赋也最杰出的那一个,说是桃源的骄傲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逐出桃源呢?更何况当时活下来的桃源弟子,没一个听说过这消息;桃源也没有逐弟子出门的前例。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云想容死了,死在走火入魔的离尘剑下,身躯不存,兵刃不再。
齐谣空:“……”
他一时更想不通,因为云想容上回听他说起六十年前的旧事时,还在为桃源的境遇感到震惊和悲切,那反应完全不像个被逐出门墙的弟子。
但齐谣空也知道,素星愁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他再如何问,她都是回答不了的。
沉默良久后,他终于重新开了口。
他告诉素星愁,云想容先前与他做下了约定。
“我听云前辈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她已去查了,若她查到线索,应该会回一趟桃源。”
“既然如此,灵泉宴结束后,我也回去翻查一下当年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什么从前忽略的线索。”素星愁道,“不论如何,此事都该有个了断了。”
齐谣空被她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讪讪,毕竟当年昆仑曾经作下过保证。
可一晃六十年,他们始终没能找到离尘。
诚然承诺不是他做的,但如今他是掌门,少不了要为此事负责。
他想了想,道:“我也会重新核查昆仑的卷宗。”
素星愁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片刻后,她侧身望向屋外的夜色,道:“时间不早,我该告辞了。”
齐谣空:“我送素坞主。”
素星愁拒绝了:“不必。”
她生得清冷,语气更冷,叫人稍说上两句便不自觉心生退意,不敢再坚持。
齐谣空虽不至于不敢,但出于对桃源掌门的尊重,还是从了她的愿没有出去送。
当天夜里,他久违地失了眠。
他知道第二日有许多事要他亲自操持,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海中还回放着素星愁说的话。
“云前辈被逐出桃源……
“离尘师叔发疯血洗桃源,后来还与云前辈一起在魔族禁地待过……
“这两件事应该有所联系,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他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能说服自己的结果,最后干脆趁太阳将升之际起身下了床。
离正式开宴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决定上剑阁练会儿剑再说。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刚一推门,隔壁那间屋就传出了一阵声响。
“就这样就这样不用梳啦!掌门哥哥要走了!”
下一刻,那扇门便开了。
只来得及匆匆束发的鸢罗站在门后,眨着剔透漂亮的眼睛,一派期待地望着他。
她不开口,齐谣空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于是他干脆抢在她说话之前出了声:“走吧,我带你上去。”
“谢谢掌门哥哥。”她立刻小跑着跟上,“掌门哥哥真好!”
“今天这么高兴?”往剑阁方向去的时候,他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你不生我气了,我当然高兴呀。”她一脸理所当然,说完还咧着嘴笑了两声。
齐谣空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思忖片刻,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本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
她听得茫然:“那你之前为何不理我……”
短短一句话说到最后,竟叫齐谣空又听出了些委屈来。
他叹了一声止住脚步,道:“我是生自己的气。”
鸢罗:“欸?”什么意思?
可惜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被他拦住了肩膀,像风一样穿过浓重的晨雾,一路登上了剑阁。
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这里真的好高啊……!”她一边惊呼一边仰头去看他,眼眸里还带着笑。
齐谣空收紧手臂,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勾了勾唇角:“嗯,这里的确很高。”
鸢罗东张西望了片刻,不仅不见丝毫惧意,还伸出手去拨弄眼前的云雾。
“你不怕吗?”他问。
“有掌门哥哥就不怕了呀。”她答得毫不犹豫。
如此溢于言表的信任叫齐谣空一时怔住。
他想他之前真的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她都这么信任他依赖他了,他对她底线一降再降,始终生不出气舍不得责备,不也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