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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纳木卓脚下微顿, 闭眼定了定心神, 再次睁眼望过去时, 却发现那些满面恶意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她四下望了望,过大的动作引起周边侍卫的注意。
“简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纳木卓摇头道:“城外灾民中可曾有人闹事, 施粥毕竟只能抵一时之需,回去后还请你家大人多多留心灾民,以防有人趁灾荒意图不轨, 擅动百姓。”
“是。”侍卫点头应下,又踟蹰道, “为安全起见,公子今日还是不要亲自施粥的好。”
纳木卓从善如流的应下。
借放量赈灾给百姓留下个好印象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才是更加要紧的。
若是原来,她孤家寡人一个人,冲啊拼的自然从不顾及自身,只想如何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可是如今嫁人, 与傅恒算得上恩爱缠绵, 就再不是自己。除了对已故的父母尽孝外,多背了一层为人妻的责任。
有了束缚, 有了顾虑,自然也就丢了许多曾经的一往无前。
纳木卓坐在不远处的小棚里, 就着粗糙瓷碗, 慢慢抿着碗中热水。
城外不比城内, 用品简单非常, 接待纳木卓的小将满脸忐忑,当看到她丝毫不带嫌弃的捧起茶碗暖手,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日相安无事,灾民个个感激非常,领粥的队伍也排的井然有序,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任何纳木卓担心的事发生。
当天晚上回城之后,纳木卓就谢绝了侍卫送她回府的建议,也没联系正在店中忙碌的简兴宁,独自一人在冷清了许多的金陵城中四下转悠。
天色已暮,但宵禁时间未过,若非灾情影响,此时的金陵正应该是灯红影绿,与白日不同的笙歌鼎沸。
“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一阵清风拂过,清凉舒畅。纳木卓将手上折扇收起,悠悠哉哉地沐浴着月光漫步街头。
她现下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有的是空闲妥帖对待自己喜爱的东西,便站在街头,用细白的手指顺着扇骨的力道,一辙一辙的将扇面叠好。
全神贯注叠到最后一辙的纳木卓,被身边突然响起的男声惊了一跳。
“公子这扇面,是出自哪位大家之笔?真是精妙绝伦!”
纳木卓回头望去,正见一个廿五上下的落魄书生立在那里。
书生一对上纳木卓的视线,也不再紧紧盯着扇子,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书生略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将面上的热切换作温和笑容,拱手向纳木卓致歉:“曹某唐突了。”
他一身旧袍,虽已洗到发白,看着却挺括齐整,连补丁都不见一处,且施礼的动作带着与这身打扮不符的贵气,一看就知少时定是受过极好的教育,非一般富贵人家能养出来的姿态。
就算城外灾民聚集,但金陵城作为一府之首,城内的治安让纳木卓放心非常。不说这书生看着瘦弱不堪,她腰间配着的宝刀,也不仅仅是布满了钻石的装饰。
满洲姑奶奶的武艺,从不是花架子。
毫无畏惧的纳木卓点头算作还礼,疑惑道:“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曹某见公子扇面上的字迹极雅致,一时入迷,这才唐突。”曹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明已是而立年纪,一笑反倒显出些少年才会有的可爱。
倒是有趣。
纳木卓展开扇面,将扇子递给对方:“此乃我好友所书。”
没想到六哥的手书,还能引得汉人书生喜欢。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想他。
因着这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纳木卓看那冒昧攀谈的书生十分顺眼,看时辰尚早未到宵禁时间,便邀了对方去不远处的茶楼品茶吃点心。
顺便听他夸夸自家夫君。
一聊才发现,这曹姓书生并非一般腐儒,不止于诗词曲赋上有极大造诣,在吃喝玩乐上也极有经验。在他介绍下,即便还未入口,纳木卓也能想出金陵美食不同别处的风味。
更妙的是,在时下汉人轻慢女子的大背景下,江南富贾甚至能做出将女儿从出生自出嫁一直关在秀楼上的事,而这位曹书生,却对女儿体贴非常,偶然提及家中姊妹虽是快速住口,可话语中的珍而重之不容错看。
半夜长谈,堪称宾主尽欢。
“我还会在金陵停留十数日,曹兄不如留个住址,也好闲来再见。”在曹书生点头后,纳木卓招来小二奉上笔墨,让他书写宅府地址。
曹书生饱蘸浓墨挥笔而就,字迹开朗疏阔,笔锋温柔似水,如他本人一般。
“此乃我族叔住所,近期曹某都住此处。”
纳木卓收好纸条,笑道:“闲谈半日,竟忘了介绍自己。在下叶赫那拉宁琇,还未请教曹兄名讳?”
她是真心觉得眼前的书生对口味,打着金陵山长水远日后再难相见的主意,决定诚实些对待人家。即便不好将自己女儿家的闺名报出来,好歹也能告诉他真实姓氏。况且简兴宁常在金陵办事,她来后也是打着其弟简家二爷的名号,若是离开金陵后这位曹兄与简兴宁撞上,简兴宁露了马脚,可就坏了今日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情意。
曹书生的反应,倒让纳木卓大大吃了一惊。
他闻言微愣,下意识问道:“叶赫那拉?可是圣祖爷年间纳兰氏明珠老爷一系?”
因这问题太惊人,书生唇边隐隐的笑意,并没让看到的纳木卓多想。
X爷□□哈赤X金年间,叶赫部族长纳兰氏就被绞杀殆尽,之后的百十年里人丁更是日渐稀少,与子孙兴旺的XX那拉和XX那拉两族无法比拟,更何况她高祖老爷明珠名声极大,有人能根据自己的姓氏猜到先祖也不是多难的事。
可那是要在关系交错亲缘密布的京城里。
纳木卓是真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金陵城中,一个落魄书生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世。
可是……曹?
她转念一想,竟想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曹兄家与我祖上,可是有什么旧情?”
曹书生点头笑道:“曹某出身汉军旗。”
纳木卓只觉自己的大脑宕机了。
“你……”
“曹某单名一个‘霑’字,小字雪芹。”
哈?
还……还真让她猜中了?
在知晓对方是谁后,纳木卓心中顾忌完全消失。不说曹公其人不需质疑,仅他祖父曹寅与她伯祖父纳兰性德的交情,就足够纳兰家与曹家称为世交之好。
若非曹家自雍正年间被查抄败落,纳兰家又失了顶门立户的男人,仅靠瞻岱一个苦苦支撑,自家与他该是自祖辈开始年年送节礼的交情才是。
“曹公……公子,久仰久仰。”纳木卓看着桌上的笔墨,恨不得立刻塞进曹公手中,让他夜以继日马不停蹄的去写!
纳木卓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紧张,甚至还露出了似有若无的谄媚态度。便是面对乾隆皇帝时,也不曾如此。
对方被纳木卓突变的神情惊了一惊,不好意思地低头抿唇一笑。
当看到温柔多情的曹公后,纳木卓实在想问他,红书的原型到底是他本人,还是她的伯祖性德。
只是现在的曹公,还未到撰写石头记的年纪。
她不能……是不是真的不能改变历史?
·····
在与曹公作别后,回到居所的纳木卓仍难掩兴奋,趁兴疾书了一封信,传给千里之外的傅恒,跟他讲述今日偶遇的偶像。
愉快分享见闻的纳木卓突然停下了奋笔疾书的动作。
按着历史轨迹,曹公早在雍正五年就已随家归京了才是,纳兰宁琇那小子日日斗鸡溜狗的闲窜,是京中顶有名的纨绔,曹公怎会不知她是假的?
纳木卓这般想着,立时回忆起了曹公在听到自己自报家门后的笑意。
若非后面谈古讲的头头是道,只怕人家要将她当作行走江湖的骗子了。想她女扮男装纵横京城那么多年,没想到才来金陵没两天,就露了根底。
人呐,就算换了个环境,该有的谨慎也不能放下。
纳木卓用笔头搔了搔额头,重起一章信纸,托傅恒在宗学给曹公觅个闲置。若她没记错,如今曹公该是在内务府做笔贴士才对,他不慕财权,内务府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堪称糟污污一片。
此时距曹公动笔写就红书初稿《风月宝鉴》,还有五年。
落笔后,纳木卓看着长达七页的信笺,难得有些羞窘。
她将轻薄的桃花笺仔细叠好,塞入信封中,然后便摸着厚厚的书信想起远方的人。纳木卓从未发现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好。
虽然没能选择程景伊达成自己多年的计划,可与傅恒婚娶也算是成全了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情意。
与傅恒幼年相识,数载不见后重逢便是订婚,怕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情根早已种下。
鸳鸯交颈时都不曾有过的深切情意,在相隔千里的夜晚骤然爆发。
“六哥……”纳木卓突然觉得,原定逗留金陵十几日的行程,实在太漫长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不止她一个。
·····
第二日一早,纳木卓领着昨日的侍卫,再次来到粥棚。
今天她要代表自家店铺施粥,亲力亲为,在江南百姓心中立下个仁义的招牌。
别看纳木卓只在金陵城外一处地方做善事,城外灾民可不止是金陵城郊受灾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府城,只为求一□□路的人。
待官府赈灾粮食到位,灾民们各回各家,就是对店铺最好的宣传。
拾起粥勺,捞底搅拌,见上下一般浓稠,虽不到足以立筷子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纳木卓才对着负责施粥的管事的点头示意。
在管事的敲响代表着放粥开始号令的铜锣后,不过眨眼功夫,纳木卓眼前就排起了一条规整的小队。
队尾虽有个别人因慢上一步打闹,前面的人却站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没有丁点插队的迹象。
“咱们在小东家来前十日就开始施粥,一直照简大爷和您的吩咐,做善事之外绝不给官府找丁点麻烦。”管事见纳木卓目露欣喜,急忙解释顺带表功,“有这些十日,他们自然知道咱们每日放粥多少,且需循礼谦让才能得到吃食,若是插队或是为此斗殴,轻则今日无粮,重则记下样貌,再不许吃咱家善粥。”
对于饿了多日的灾民来说,只有严加敲打,才能不哄抢闹事。
施粥是做好事立招牌,可若放任灾民来去自由,就是砸自家名字了。
纳木卓笑道:“你做的很好。”
她笑意温和,与一般大老爷们的粗憨不同,又被管事的称作“小东家”,前排的灾民初时还不敢相信是一直救护自己命的善人,待一碗粥捧到手里才反应过来。
他们急忙将手上粥碗放在地上,竟是不顾年纪差别跪下就给纳木卓磕头,站瞬间跪倒一片,将纳木卓唬了一跳。
急忙忙使人将灾民扶起,直到又施了百十人的粥饭,纳木卓才松了口气。
哪怕穿越后仆婢成群,一脚出八脚迈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可她从骨子里还是曾经的自己,受不得老幼妇孺的叩拜。
方才唬得连盛粥的手都在打颤。
纳木卓揉了揉手腕,正欲将粥勺交给管事代劳,就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手指无力,沉重硕大的粥勺直直从手中掉落。
未及掉入锅中,就被人一把捞住,塞进一旁管事手中。
“简公子还慌乱着呢?”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