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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公堂
此时一片灯笼,十八房考官,还有礼部以及内宫派来的文吏,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吏员,总有二百人都鹄立在堂侧,个个鸦雀无声,一派紧张肃穆。
一个上了年纪太监,这时神色平淡的带着带刀侍卫,静悄悄进来,虽未发出声音,存在感极强,有考官没忍住,看一眼,结果立刻被侍卫发现,冷冷扫来,让考官忙避了过去。
就听着“进香盟誓”一声高呼,三位主考官率十八房考官,排队至铜盆里盥洗了手,又向“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龙牌,以及“大成至圣先师”牌位恭行三跪九叩大礼,共声进香盟誓:“我等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徇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这是几百年一成不变的规矩,人人耳熟能详,但人人都严肃,无它,这世界可真有鬼神。
盟誓完,考生卷子则由着有品级的文吏不断运来。
当所有卷子都一一摆在宽敞的大厅内,这二十一人各自肃然端坐,参加会试的考生,是鱼,是龙,命运基本就决定在这些人手里了。
两扇大门呀呀关闭,等待着主考官发话,主考官钟凡之略点了点首,目光一扫,沉声说着。
“诸位,虽是老生常谈,我还是要说下,皇上对这次科举非常重视,派来的人,是赵公公,我相信大家都认识。”
文吏不敢稍动,而众人颌首,来的是谁,三位正副主考官,以及十八房考官,没有一个不认识。
赵公公,在皇帝面前有些颜面的首脑太监。
他过来,这明显就是巡查监督。
虽说以往会试,皇帝也都重视,可这次连赵公公都派来,率侍卫巡查监督,明显较之往常更重视。
怎能不让他们不加倍小心?
“义理大家都是宗师,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各位有幸成为考官,无论点了谁,以后见了你们,都得施半师之礼。”
“因此,你们再想构私舞弊,值么?不仅仅个人功名和身家性命付之东流,还祸及家族。”
“阅卷还没有开始,想想汝妻汝子。”
主考官话说完了,转身对着赵公公:“公公有话说么?”
赵公公收敛了惊讶,说着:“钟大人这话说的透彻了,咱家其实一直奇怪,为什么有考官舞弊?”
赵公公的话在厅内响着,带着丝丝金石之音,众人面面相觑,又听着说:“虽朝廷有规矩,主考官只取一任,万无连任之理。”
“可哪怕一任,取士三百人,以后都是朝廷命官,见你们都得行礼,这里面有多少好处,不用我多说,为什么还有人想着为了点银子舞弊呢?”
太监口气很惊讶,的确是想不通。
是,大郑很讨厌师生结党,取的榜生也不可能终身不得违逆师命,但师生情分总避免不了,三百个未来命官的香火情,哪怕每人出一丝,汇集起来是多大的运数?
已经得了最大的好处,还要点银子?
副主考官盖景胜听了颌首,肃然一揖,庄容说:“所以我等,何敢辜负圣上谆谆厚望?必克己谨慎,为国选拔真才!”
赵公公听了尖笑:“好好,咱家等着看你们选出来的真才!”
说着,退了出去,就见主考官钟凡之沉声:“阅卷罢!”
三千五百份卷子,从中要择出三百份,这就是贡士的人选了。
按照大郑会试的规矩,三位正副主考官与十八房考官,有半数以上画圈通过了,且无人认为不可,便算是通过初审。
这些卷子的考生就是贡士,无意外的话,起码能在殿试落得一个三甲同进士之名。
而二十一位考官全部通过,这便是可以进入下一轮,去竞争会元,这样卷子,每次会试往往都只有二三十份。
但今年,却似乎较往年更多一些。
“妙,妙啊!”本已被前面全票通过了几份卷子晃花了眼,一位房考官惊讶出声,拍手称好。
他的反应,立刻引来别的考官的注意。
今日不同往日,有首脑太监在场监督,还能忍不住失态,这卷子得好到什么程度?
一位考官遂将卷子取来,只看了几行,就难以抑制露出赞赏,待看完,居然亦是称赞。
“纯正博雅到不带丝毫烟火气,没想到,会试竟能遇到这等文章,我这个做这考官,惭愧,惭愧啊!”
三位正副主考官都被吸引,也纷纷来看这份卷子。
“这……”钟凡之虽看过内容,觉得几乎无懈可击,连这样沉浸文海多年的人,竟都难改一字,但又觉得考生所写内容,颇有些过分,谈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过分。
钟凡之犹豫了一下,问着副考官张绣:“你觉得如何?”
张绣蹙眉:“这文章才华十足,但锐气太重,看来是个年轻人,将来恐犯天怒,如果没有,恐怕是良相。”
盖景胜也点评着:“的确这样,你们看他的文章,总觉得锋芒太露了,这是才气太足的原因,得挫磨一下性子……”
说着,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苦笑。
而有几个考官,已经给这卷子上画了圈。
有人试图看出这是何人的文章,但因都是抄录了送到手里,并不能从字迹上辨出是谁。
这十八房考官中,亦有三王的人,但因着对这次会试,三王都没有下达必要达成的任务,里面的几人,也都并不一定非要揪出所谓举子苏子籍来。
“王爷只是说,顺其自然,能发现苏子籍的卷子,看情况可令其不中。”
“发现不了,也不必在意。”
“这卷子这样出色,真是苏子籍,怕也难以令其不中,倒不如装聋作哑,只做不知。”
不得不说,刚才警告,还是有点效果。
见众人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反对,主考官钟凡之亦是暗想:“我与众人意见不同,本是一片爱才,可这文章实在太佳了,要是阻挡,怕反要落得一个嫉贤妒能的恶名,罢了,都同意,我何不也顺水推舟?只是这文章,还是才气锋芒太露呀!”
“不过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因肺腑之言,就直接无视了才学。”
想到这里,钟凡之也提笔,在卷子上面画了个圈,不由一叹:“也不知道是提拔了他,还是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