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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殿中等了一阵,遂见一女修披着红袍落在殿前,肤色白嫩,不同于江南长相,眉弓显得高些,眼睛也大,便多了红衣艳丽之感。
她内里月白色衣物盖在亮红袍子下,搭配着袖中金环,更将这女修的气质带上了一层楼,两眼望过来,笑道:
“在下毕钰妆,见过道友,可是望月李家?”
“望月李家李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自然应下来,身旁的毕岹俞两手一合,快步退下去,毕钰妆作了个‘请’的手势,腕上金环叮当作响,笑道:
“清虹这般客气,玄锋道友与我在青松观一同应敌,可有一番交情。”
毕钰妆带着她一路落在最高处的朱楼之中,小阁楼里不过一红漆木案,几上放着一玉瓶,斜插几支白梅花。
两人落座,毕钰妆取了茶来,和声道:
“江北的常昀真人借着金羽宗的人情在称水泽立了宗,号称【称昀门】,划了地界下来,镗金门也重开山门,派弟子下山来了。”
“称昀门的掌门是钟谦,这人与玄锋道友交情匪浅,贵族可以派人去牵上这线。”
毕钰妆沏了茶,看她一眼,笑道:
“怕你出了海内这样久,消息不灵通,我多嘴一句。”
李清虹连道不敢,心中对她有了好感,暗忖道:
“衡祝道毕竟是根子最正的几道之一…又与自家有交情,已经算可信了。”
毕钰妆与她闲聊两句,很快把话题转回,轻声道:
“清虹所需的紫府灵物,岛上也只有我最清楚,虽然如今东海雷霆旺盛,可若是要【霄英雷华】、【云纹天电】一类的东西,我家一时也取不出来。”
显然,李清虹用的‘还紫府真人的人情’的借口骗得过毕岹俞,作为紫府嫡系的毕钰妆是不太信的,第一句话就是试探,好在李清虹也不是为自己道途而来,婉声道:
“多谢前辈上心,不必是霄雷,其余紫府灵物可还有?”
“嗯?”
毕钰妆略有讶异,眉毛一挑,露出思量之色,随口道:
“那【阙桐彩】、【驾海长虹】一类大多在龙属和落霞山中…好在我家这处有一道【戍天虹】,是北海天破时落下来的,较为贵重。”
毕钰妆早读了李家的情报来的,她本想说自家还有一道紫府级别的【寒炁】,可思量着情报中李曦峻距离紫府实在太远,若是说清揭了李清虹的借口,话题恐怕就要结束,打听不出来什么。
可她这话让李清虹听了明白,毕钰妆是认定自家要图谋紫府,转着茶杯不言,毕钰妆察觉不对,干脆顺着话语利落地答道:
“【明阳】也无,唯有一道【寒炁】、一道【晞炁】、一块【青宣】。”
‘明阳也无…’
李清虹沉默一瞬,心中念头过了一圈,转而问道:
“不晓得这些灵物若是要换取,须要什么条件?”
毕钰妆轻轻抬了下巴,柔声道:
“清虹放心,我家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不至于也犯不着使伎俩…只是紫府灵物颇为难得,若是要换…考虑着贵族方便,有几样东西可以一试。”
她抿了茶,继续道:
“紫府灵器、并古一系的紫府灵物、『衡祝』一性的紫府功法,以及…”
这女子抬了抬眉,葱指搭在另一只腕上金环的边沿,试探着轻声道:
“【太阴月华】!”
她只此一句,李清虹克制住呼吸,显露出遗憾之色,有些低落地答道:
“仙道还是觉得我家占据望月湖,便能拿出这东西来…哪怕是真能拿出一份,也早已经不是如今的光景。”
毕钰妆扬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连着解释道:
“毕竟曾经有人在湖上得到此物,各家都是有记载的,我也是顺口一问。”
李清虹不欲在此处多聊,只点头答道:
“前辈的条件我记下了,倘若家中有条件,定来与仙道换取。”
衡祝道没有明阳灵物本在意料之中,李清虹终究把希望放在玉伏子身上,把措词过了一遍,问道:
“清虹听着岹俞前辈之言,玉伏子甚是猖獗…”
提起此人,毕钰妆明显皱眉,看着瓶中白梅,有些后悔道:
“他确实厉害,我道与长霄在此地的斗争由来已久,先前的云空子被我家设局斩杀,如今想想,若早知随后来的是玉伏子,就应该留那废物一命…”
两家之间的血债太多,毕钰妆也不能细说,把前后的恩怨大抵说了一遍。
李清虹心中便有数,暗自惋惜了一声:
“毕钰妆与玉伏子的斗争还没有激烈到让她难堪的地步,两家的关系也没有那般好,不会主动请我出手,否则谈起来得利多得多。”
“也罢,凡事没有尽善尽美的道理。”
她遂面露难色,低声道:
“不瞒前辈,他身上有一宝物,对我家颇为重要…”
此言一出,毕钰妆神色一下明亮起来,心中总算是敞亮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下毕钰妆眼前都热切了,低声道:
“贵族的意思是…”
李清虹叹气,试探道:
“此处是东海,做什么都要轻松得多,唯惧长霄真人…”
毕钰妆连连摇头,低声道:
“清虹不必担心!我家真人善祝,远胜长霄子,更何况长霄子与赤礁岛不睦,通常不会前来东海,而长霄门紫府本就少,成言真人多半不出山门,他哪能看护过来?”
“只要把王伏引入我布下的大阵中,请来衡星真人祝一祝,无其他紫府出手,必能遮掩干净。”
她声音略低,目光炯炯,继续道:
“更何况长霄门晓得又如何?只是我道雇着诸位道友出手,贵族有萧真人的关系,名义又是青池治下,何惧之有?人是在东海死的,东海有东海的规矩,长霄绝不好出手!”
李清虹明白她说得好听,实际上是铁定得罪长霄门的事情,自家也早有心理准备,低声答道:
“前辈说得是。”
毕钰妆还有惊喜之色,两道互相谋算多年,对彼此都熟悉的很,加上岛主实力都很强,出了岛也不会外出太远,就近有急援,故而奈何不得。
自家在坊市中的人手都有数,质量也不高,一旦抽调埋伏,能不能奈何玉伏子不说,这老东西见了大批人没有露面,十有八九不会出来。
而李清虹战力不俗,雷霆暴烈,擅长速战速决,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毕钰妆遂问道:
“不知贵族能出动几人?”
李清虹低声道:
“除了清虹以外,曦明擅长镇压,曦峻修成剑元,两者互补,很是厉害…若是事有不妥,还能调些人来…”
“够了。”
毕钰妆沉沉出气,无论在东海的长霄门真人成言有没回宗门去,毕钰妆都觉得把握够了,她当机立断,答道:
“清虹且去准备,我仔细商议一番!”
李清虹眼下从案边起身,告辞一声,毕钰妆立刻召了人前来,将她带下去,这红袍女子抿了好几口茶,心中渐渐有了底。
“李家近年与玄岳亲近,其中恐怕有玄岳推波助澜,倒是好事一桩…这么一来,孔婷云的岳洲岛前些日子与长霄的缓和协商不是妥协,而是麻痹王伏…”
她毕钰妆正愁没有足够强的战力,眼下相当于得了一位仙门嫡系级别的雷修,一位仙基专司镇压的仙门筑基后期修士,以及一位修为略低的剑门嫡系,再加上毕钰妆本人也是衡祝数一数二的筑基…
“除非你王伏是李玄锋第二,否则必然要尝尝这杀劫!”
……
李清虹这头在坊市中歇下,很快李曦峻、李曦明先行寻过来了,两人入了洞府,李清虹先行止住他们,低声道:
“他人洞府,不宜多言。”
她袖口一甩,抛出【重明洞玄屏】,玄屏舒展,散发出数道淡金幻彩,将周身三丈笼罩在内,【绝察】发动,李曦峻这才沉声道:
“姑姑,我去轻舟岛看过了,玉伏子并不在此处,顺道打听一二,他一直居在不远处膝奉岛,独自霸占了一整座岛屿,供他一人修炼。”
“王伏此人重门第,喜好夸夸其谈,寻常散修不得而见,若是自家要购入这灵物,恐怕要报上名才能一见。”
“而此人性情颇恶,按着小侄思量,我家亲近的几家都与长霄交恶,到时恐怕开出天价,平白被羞辱一番。”
他的长剑背在身后,沉声道:
“不宜希冀,还是靠向衡祝最妥当。”
“我也听闻了。”
李清虹显得有些头痛,低声答道:
“只要我家出力,衡祝答应会代为遮掩,可这东西说不准,若是局势不妥…玉伏子未死不过是得不到了灵物,若是死了不曾拿到灵物,又被长霄发觉我家有一份力,那才是最难堪的。”
她摇头道:
“我家毕竟与几个仙门关系不错,萧真人亲自召见过,钧蹇真人那处留有人情,司家也正亲热,不会出大事,可凡事要考虑最坏的局面。”
李清虹犹豫一刻,轻声道:
“倘若长霄霸道,非要计较,衡祝诸真人靠不住,毕钰妆表里不一,全是诈我,萧真人也不愿出面,钧蹇真人新晋紫府长霄不给面子…真到了那一刻,我为罪首,不过一死了之,全了长霄面子,他也说不出什么。”
她这话声音甚轻,却沉如雷霆,李曦明猛地抬起头,心中灼如火烧,一旁的李曦峻拱手答道:
“万万不至如此,衡祝多年正道,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丢了立场,长霄子与衡祝道在东海对弈,输了一子顶多记恨,不至于去把他家的棋子砸个粉碎。”
他先定了李曦明的心思,说道:
“小侄看来,只要衡祝为首,杀了玉伏子根本不是大事,不必担心,我倒是有一好事要禀报…”
见李清虹与李曦明皆望来,他解释道:
“小侄先时只怕【明方天石】根本早就不在玉伏子身上了!虽然长霄门朝气蓬勃,不至于去霸占晚辈的东西,可那是紫府灵物!成言与长霄会不会早取走、换走了?”
“就算他没有取走换走,玉伏子也未必会把这东西带在身边,放在宗内岂不是更安全?”
他这话落在两人耳中着实一震,孔婷云先时提到东西在玉伏子身上,玉伏子虽是霸道性子,可哪个筑基面对紫府不须低眉?李曦明只觉得头疼,道:
“这可难办…”
李曦峻轻轻吐气,答道:
“好在紫府灵物不易保存,不是人人都有我家那等玉盒,可以收拢紫府灵物再装进储物袋中…往往收拢紫府灵物的玉盒如同纳气之瓶,要在储物袋之外贴身安放…或是置于阵法之中。”
他这么一说,李清虹顿时会意,轻轻颔首,李曦峻果然恭声道:
“还请姑姑恕罪,小侄不曾禀报,妄自从太虚之中动用宝物,在膝奉岛勘查。”
李清虹只摇头道:
“恕什么罪,你莫要吊你兄长胃口,到底在不在?”
李曦峻温声一笑,答道:
“在!”
李曦明顿时松了口气,来了兴趣,连忙问起细节来,白衣青年笑道:
“我在岛上勘查一番,这王伏殿中颇多女眷,白花花好热闹,那宝贝就用一种乌玉打造的盒子装着,放在他宫殿的案上。”
“你可瞧准了?”
李曦明问了一句,李曦峻轻笑道:
“自然是瞧准了,我也是见过【金阳煌元】的,不得见金,不得见铁,见铜见水见木则化为烟,所以要用玉盒、石盒收束。”
“乌玉之盒中放着一瞳孔大小的白石,天光充斥,有火焰夹杂,一片白灿,气息就是明阳之属,定然是【明方天石】!”
李曦明听着他的描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李清虹面上的笑意,摇头道:
“那便万事俱备,只希望事事皆宜,可不要了往坏处走。”
李曦峻带着笑点头,心中却暗暗生疑,他向来多思多虑,忍不住忖道:
‘唯独有一点…这东西按道理是放在宗内最安全…为什么要带到东海来呢?还要特地放在案上?难道他要修炼什么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