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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伯休在云端站定,把话说毕,李曦明立刻拱手回礼,轻声道:
“我家修行百年,受上宗庇护,贵族多有相助,恩情尚在,兄长还在宗内任职,今后还请前辈多多照拂!”
司伯休眼神依旧很复杂,面色却柔和了许多,李曦明突破紫府木已成舟,哪能说些什么,唯独叹息,和声道:
“昔年迟氏动乱,多有苛待,老夫赔个不是了!”
李曦明不置可否,语气很恭敬:
“前辈哪里的话…晚辈当不得!”
两人这头话毕,一道通红的离光符文从太虚之中穿出,在天空中显化成形,光芒震动,凝聚为道道浮光,一浓眉男子显现出身形。
这男子身着大襟窄袖,袍沿绣着离光符文,密密麻麻的通红色小符点缀其上,面相爽朗,浓眉大眼,双手略略抱拳,朗声道:
“衡祝仙道衡离,替我道祝过道友,恭祝道友五法有缘,金莲轻易,参紫辄度,闰余好成。”
眼前这位男子就是衡祝道的衡离真人了,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顶级炼器师,由他亲自来贺,衡祝道的诚意可见,李曦明早听闻他名声,并不大意,回礼道:
“早闻前辈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衡离闷声笑了,点头道:
“道友寄在我衡祝的【九彩玄汞】我家一直好好保存着,道友成就紫府,已经差人送过来,就在路上。”
李曦明明白他所说的【九彩玄汞】就是王伏那处得来的紫府灵物,和气应了,西边显化出一道金光,显现出一位宽肩膀的壮汉,那双眼睛冷冷地瞪了一眼衡离,转向李曦明:
“在下金羽仙宗天炔,代我金羽宗为昭景真人贺,恭祝道友神通百炼,正法不替,光照寰宇,求得真性!”
这两位真人都擅长斗法,偏偏颇为不合,李曦明连忙扯了话,轻声道:
“仙宗与我先辈交好,真人贲临,蓬荜生辉。”
候着天炔真人点头了,这才见着一高瘦男子站在云中,身着巫袍,眼神平淡,随意拱手:
“大鸺葵观,后绋,为真人贺!”
大鸺葵观虽然还算得上正道,道统却颇为邪异,平日里不常走动,后绋能来已经是看在李家行事颇正的份上,李曦明这才应了一声,他便在原地化为黑烟消失。
另一侧身后负剑的中年男子立刻也行了礼,语气还算温和,低声道:
“在下程久问,代剑门贺喜,道友若是有机会,可以来我剑门之中坐一坐。”
剑门和鸺葵是出了名的清高,剑门这中年男子似乎对此种局面很是不屑,李曦明一应,回礼就飞入太虚离去。
等到剑门的中年男子离去,这才显出一道袍男子,面相良善温和,生的一双柳叶眼,笑道:
“在下长霄,为昭景真人贺!”
李曦明抬眉去望他,这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敌意,笑盈盈地温和看来,李曦明自然不能信他,先不说眼前这人出了名的难对付,自家突破的明方天石就是从长霄门手中得来!
‘虽说当年之事诸修博弈,长霄门是出了些血,但在成言出不得宗的情况下,长霄以明方天石为诱,尚反算计了衡祝一道,让屠龙不曾倒向一边…我家只不过是捡便宜的…可安知这老东西怎么想?’
他心中戒备,面上还算客气,和和气气地应了,长霄声音厚重,道:
“紫烟门的紫霂真人闭关,另外一位也是你同辈,在外出寻找紫霈的转世之身,不能前来见你,莫要见怪。”
他这一声好像与紫烟门关系有多么近,把李曦明整得心中一愣,面上客气的回了礼,太虚中余下几人不曾现身,萧初庭也不曾到来,几位真人各自行了礼,消失不见。
司伯休一直留到最后,那双眸子始终盯着天空中的天门看,两手负在身后,好像渐渐理清了思路,向着李曦明微微一笑,终于离开了。
李曦明背后的天光重新收回眉心之中,天空中的彩云暗淡下去,云端中明光闪闪的天门也渐渐消失,他在湖上落下,上百万双眼睛抬着看他。
“拜见真人!”
李承率先上来,这青年激动欣喜之至,乃至于两眼都有些红润了,在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安思危几人皆低头不敢看他,提着载行子的几个跟班等在侧旁。
李曦明先行止住李承,双指合并,放在唇前一寸处,两眼淡金色闪动,轻轻一吹。
“呼…!”
霎时有明光如雨落下,巫山上灼灼不息的紫焰终于被压下去,如同活物一般扭动起来,一一顺着地脉钻到山体里去。
那口地煞泉眼更是被紫焰填充,冒出淡淡的紫色煞气来,时不时喷出一两口紫火,显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李曦明镇住巫山上的火焰,这才笑道:
“我突破紫府,不知局势如何,不欲他人晓得,生怕同你们说了先被他人神通听去,遂先去见初庭真人,这才将将赶回来。”
“虽然算不上引蛇出洞,却也逮住这一两个。”
李承恭敬应声,青年心中的激动始终难以平复,时至此刻还有股眩晕感:
‘我家也有紫府了?我家也是紫府仙族了?!’
众人皆激动不能自持地望着他,李曦明目光停留在小室山密汎三宗几人身上,这几人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晕死过数次。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他看杀了。
那玉盒还浮在空中,李曦明冷笑道:
“承,把密汎三宗的贺礼取来看一看。”
李承立刻会意,轻轻打开玉盒,其中正放着一枚圆滚滚白漆漆犹如眼球一般的灵物,散发着道道冰凉之气。
李承声音并不大,却有力冰冷:
“密汎三宗浮云洞,赠上厥阴灵物【隼阴珠】。”
这下这几个人又软下去,被筑基的法力提起,整个湖上目光如剑一般都停在几人面上。
‘明阳修士突破紫府,炼就神通,成就真人,敢用厥阴灵物来为贺礼,这其中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了,载行子死得不冤!’
安思危心中怒意未散,暗暗叫好,李曦明轻轻笑了,静静地道:
“承,把东西还给他们,放他们回去。”
他把脸朝向几人,吓得这几个练气修士双目低垂,魂飞魄散,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李曦明眉心处的天光照在几人身上,如处烈阳之中,汗出如浆。
“三日之内,浮云洞——或者密汎三宗,给我昭景一个交代。”
安思危放开几人,这几个练气修士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活头,一边哭嚎着磕起头来,被陈鸯瞪了一眼,摇摇晃晃驾着法风就往宗门飞去。
“真人宅心仁厚,真是便宜他们了!”
李承冷冷地望着三人的背影。
李承说得不错,李曦明这举动已经是极为宽宏大量,要知道他可是紫府真人,受了筑基这般冒犯,哪怕载行子是越国三仙宗的修士,若非真正嫡系同样保不住性命,还要有真人出来致歉。
哪怕李曦明此刻破开太虚,在密汎三宗天空之中现身,降下烈烈天光与无尽紫焰,把整个浮云洞照得山崩地裂,烧成一块白地,都是在情理之中的!最多有人说一句他不爱惜生灵罢了…
只是李曦明并不识得这密汎三宗,并未轻举妄动,他刚刚突破紫府,一身神通还未彻底熟悉,生怕中了计谋,行事也不宜太酷烈,这才放了几人走,让浮云洞自己来赔罪。
眼下落下去,李承立刻低声应起来:
“真人,密汎三宗背后是镗金门…只是略有些棘手。”
李曦明明白这个侄子的意思,镗金门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门中百年来斗争不休就罢了,周边的几个宗门不是简单货色。
自从紫府中期的司徒家修士陨落,唯一的紫府司徒霍只好成日在南海游荡,不敢回海内,听闻前些年还被元素打成重伤,也不知道如今好些了没有。
“司徒霍不敢回海内,这才能保住镗金门,以至于让这宗门一直在江北苟延残喘,直到这些年司徒末强势上位,江北又灵机大盛,这才慢慢有了起色……”
“江北的灵机,是用当年南北修士的性命填出来的…”
李承正说着,北方遁光闪动,极速驰来一道淡红色的遁光,火焰涛涛,在湖上显露了身形,化为一明艳大方的女子。
“明宫!”
来人正是李明宫,她身着红裙,手中持剑,面上的喜色混杂着难以置信,震撼不已,在两人面前停了风,忙不迭地下拜,恭声道:
“晚辈…拜见真人!”
这女子说到这处,眼睛已然湿润了,哽咽了一下,这才道:
“恭贺七叔神通炼成,晚辈敬拜…晚辈…已经渡过生死关,修成仙基『雉离行』!”
“『雉离行』驾驭雉离真火,内炼五脏,外炼诸金,口含雉离,喷煞吐焰,身化鸟雀,驰炎踏火……”
家中的四品《雉火长行功》一直都是相当不错的真火道统,李明宫是第一个铸就真火道基之人,其实有些意料之外,李曦明颇为欣慰,和气道:
“好!”
诸位筑基中,李明宫其实与李曦明关系最亲,她是李玄宣的亲重孙女,李曦明含着笑意将她扶起,点头道:
“真火善于炼器,大可多看一看这些东西,贺九门寿元无多,家中炼器之峰九门山还没有人能驻守。”
他抬了抬眉,问道:
“承辽、承淮何在?”
李明宫抱拳行礼,低声答道:
“禀真人,大哥他…前些年突破失败了…”
“噢…”
李曦明顿了顿,颇有些遗憾之色,李明宫、李承辽的天赋相近,可李承辽的心性最好,本以为他能成功突破,没想到最早闭关,却身陨了。
‘如今想来,治家花费了他太多时间…从来又要顾及各个兄弟姐妹,太少心思花费在自己的修行上…虽然修为不错,可怎么比得上几位兄弟姐妹平日里千打磨万打磨…’
李曦明默然一阵,这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年,家中人都已经缓过来许多,他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欲再提及伤心事,只问道:
“承淮如何?”
李承淮是承明辈天赋最高之人,按理筑基问题不大,可修行一事多看机缘,甚至许多时候还关乎运气,实在不好估算。
李明宫陪在他一旁,恭声道:
“尚在突破。”
几句之间,李曦明几人已经落在洲上,十万余人抬头看向这道灿灿的明光,李曦明掐指算算,皱眉道:
“晚了。”
一旁的李承恭声道:
“按着二十九弟的修行速度,早该闭关才是,只是曦治族伯在宗内花了大代价为他寻了一道四品同气的功法《潜密匿玄法》,听说颇具神妙,让他闭关转化了一身修为,用这道功法突破筑基,这才耽搁了五六年。”
李曦明遂开怀而笑,点头道:
“好!四品功法到底不一样。”
他听着李承讲述,一路落往洲中,太阳明媚,满天彩云。
李玄宣正满脸泪水,带着笑意迎上来,老人嘴唇哆嗦,两手颤颤巍巍的迎上来,看了他老半天,这才吐出两个字:
“明儿!”
李曦明原本心中正是无限清爽,只撞上这两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冲上来,一下闭住眼睛,他顿了好几息,这才哽咽道:
“大父!明儿不负所托!”
无限幻想之中虎兽吞食、刀山火海、穿胸烂肚、酸苦难言,李曦明一声也不曾吭,却差点被他一句话叫出泪来。
他只偏头,轻声道:
“承,三月之后三宗七门诸家都会派人前来,还是速速去准备。”
李承两人立刻会意,两步退下去,顺手将殿门也关上了,大殿之中顿时空荡荡,唯独余下爷孙二人。
李玄宣浑浊的老眼皆是泪水,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反复看着李曦明眉心天光灿灿的模样,足足过了半刻钟,他一下闭起眼睛,挤出两道泪痕。
老人笑道:
“老夫此刻身死,亦足见仲父、叔父…曦明,你争气了!渊平、渊蛟泉下有知,应当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