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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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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怎样表明他与我之间的情感是不对等的?他送我金钗,当做定情信物,但我一直把他当兄长对待,从无其他想法。

    我与务观向来都是心直口快之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嘴上便怎样说,不会遮遮掩掩,更不会拐弯抹角。这时候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回想起爹爹的那番话,又觉得未来之事遥遥无期,如此反反复复感叹几回,只觉得心闷难受。

    务观见我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他皱眉问道:“蕙仙怎么了?若有不想说的话,不说就是了。待你想说时,我再听。”

    他一贯如此体贴。我犹豫再三,勉强开口如实相告:“原本我不知这金钗代表什么意思,只当是务观送我的小礼物,因此那日我才大大方方收了这对鸳鸯钗,错使务观误会了我的本意。其实我早与别人有过约定,要在这里等他三个月,这对金钗我万万不能收的……”

    他听闻我这一语,面色有些失落。我刚要提及与赵士程的花期之约,身后传来几人言语,爹爹、继母、陆母等人踱步来至此处。

    继母平时对我冷脸相待,此刻却面带笑意,与我说话的语气也充满喜悦。她道:“我们正商量着适宜的日子,让两家早早互换定帖,下聘定亲,看着你俩完婚,这才算真正了结一桩心事啊。”

    陆母也道:“是啊,十月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云门寺的大师算得最准,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爹爹只听她俩对话,不表一言。

    我心中一怔,几乎跳脚,顾不得眼前长辈亲戚与那些礼仪,忙道:“爹爹是最懂我的,我和赵……”

    继母没等我说明缘由,急着打断我的话,脸上仍带着笑意:“赵什么?自古婚姻都是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合乎规矩,你莫要再闹出别的花样来。别的事也就罢了,你要出府找朋友玩都行,像昨儿个沈家姑娘托人来请你去她们家中住几日,我都应允了。但是你和务观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爹爹和我可不能再依你的。”

    陆母点头道:“便是此意,再急也得让媒人认认真真挑选个良辰佳日,方可下聘迎亲,你还怕务观跑了不成?”

    她们笑着拿我打趣,我又生气又着急,咳了几声,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一个两个都误会我了,我与别人早约定好了的。”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继母能笑着说出那番话来,她与爹爹早就知道我跟赵士程约定好了花期,只等金秋时节,在金桂飘香的日子里,他会亲自来迎娶我。他们又怎么能笑着将我许给第二个人家呢?

    继母总说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要将这八个字当做枷锁一般,困住天下所有人么?

    陆母听我话中有话,不由得脸色僵硬一下,回头问爹爹道:“我听不明白蕙仙这话是何意思?难道她已经许给别人家了?”

    继母挤出笑容,连声道:“不曾不曾,蕙仙怎么可能许过人家了呢?不过是他们小孩子过家家。小孩子说的话都不作数,只顾一时好玩,随口立下个誓言,就当是个山盟海誓了,忘了规矩,更不担任何责任。不当真的,不当真的。”

    陆母道:“蕙仙的性子还是没变。虽有些小孩行为,心性却是善良的,到底不是个坏人。”

    她又转脸看着我,就像她以往在德致堂教训我的那副神情:“好好的一个清白女儿家,听顺父母之言才是要紧的事,可别读了什么闲书,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来,那真是枉费平时你爹爹、二娘白疼你一场了。”

    我最怕听老斑鸠讲话,她总是拿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在说我不是清清白白,做了些出格的事么?难道我与赵士程两情相悦,偏要被他们莫名其妙地阻挠么?

    待我急着辩解,继母丢给我一个眼神,我只好缄默不语。

    这次陆母来府上互换草帖,下午又闲聊了几句,不在府中用晚饭,当日黄昏前就赶路回去了。

    务观将我的心思猜出七八分,临走前倒是无话跟我说,只是随后几日都如从前一样,寄过来一些问我安的书信和诗词,言语中不乏关心之语,也有意试探出我是否心有所属,他则表明不会强人所难,但愿意公平竞争。

    我独自守在房中,细数能与我说上话的也只有爹爹和务观了。继母名义上虽是我的家人,可是但凡我做错一件事,她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只会责罚迎香。

    我宁愿自己受罚,却见不得无辜的人替我受罚,那堪比用利刃直接戳在我心上一样疼痛。

    我极力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与继母讲道理,要论门当户对,赵士程不比陆家差,要论情投意合,我与他才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

    可继母总说我异想天开,又说赵家公子永远都不会来提亲了。

    我不信,气到发疯,只一个人伏在床边使劲地哭。哭累了,看到桌上的一摞诗集,字字句句都是务观与我写的书信,想来与赵士程分别多日,竟然没有收到他的一封来信,不免又垂泪许久。

    爹爹终是不忍我独在屋中发闷,安排了一辆马车和几个小厮,选了几样女孩家喜欢的东西,替我装成礼盒,借着沈姑娘的邀请,送我去沈家小园住了些时日,让我散散心。

    沈琳特地书信一封,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我去沈家小园的那天,是在一个初秋的中午。沈琳见到我,老远就冲上来与我拥抱,她活泼地像一只小鸟,脸上的表情永远真挚,高兴就大笑,难过就皱眉。

    见到我来了,她自然是高兴的。刚见完沈轩和她的父母亲,来到她那屋,她急急忙忙让小丫头端出零食和果盘,还顺带拎来一壶清酒和一盘刚从锅里盛出来的东坡肉,都拿出来与我分享了。

    她笑着说:“好久不见蕙仙了,这些日子怎么都不来看我。”

    又见我身后只有迎香跟着,不见北辰,更不见务观,一时疑惑。

    我把近日遭遇大致说明。

    她又惊又喜,本想祝贺我们,大概是听出我的语气有不悦,方加问一句:“蕙仙有其他心事?”

    清酒好喝,东坡肉也好吃。这回是沈轩亲自下厨做的。

    屋里只留我们两姐妹,我边吃着酒,便细细说给她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