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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画中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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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山带着云如海赶到云港市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云如海依旧昏迷不醒,他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赶往和那个老医师约定的茶楼,老医师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说三天后在此等待。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凌山焦急起来,他只好联系林朝夕。

    林朝夕:“你上次见她什么时候?”

    凌山:“三天前的晚上八点。”

    林朝夕:“好,那就等到八点,若她发现你人还在,她会来找你。”

    凌山:“嗯,多谢!”

    凌山在茶楼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还没有看到老医师的身影,凌山心里有点打鼓,他开始害怕那个医师如果一直不出现,那自己不是害了云如海吗?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服务员进来了,一边随意擦拭着茶几,一边打量着凌山。

    服务员:“客人几位?”

    凌山:“两位。”

    服务员:“你身边的这位女士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山只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但也不敢不回答:“是,她生病了。”

    服务员笑了笑,给凌山上了一杯茶。

    服务员:“这杯茶,能救命,喝了吧。”

    说着,服务员便退了出去。

    凌山望着眼前这杯茶,他预感到茶会有问题,但是事到如今别无选择,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不到半刻,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高档的客厅,云如海就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躺着,除了仍然昏迷不醒,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正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个盼了很久的老医师走了过来,虽然她仍然是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但此刻在凌山心里,这就是活佛在世。

    老医师在他身边坐下:“别挣扎了,一会儿就好了。”

    凌山:“医生,如海,她怎么样?我们…”

    老医师:“还没有,我需要两天准备,这两天会是你的天赋高度运转的时候,你看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做吧。”

    凌山:“我…”

    凌山突然想起云如海画了一半的画稿。

    凌山:“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画画?”

    老医师仍然是面无表情:“可以,两天后一切归零,好好珍惜。”

    那两天,凌山除了照顾云如海,便是一刻不敢停歇的作画,医师说的没错,这两天他的状态相当好,他想象着在银滩的海边云如海夕阳下的笑脸,看着自己爱了多年的女生现在就安静的躺在旁边,想到他即将失去的东西,他有些许的失落,自己出身那么普通,除了画画别无特长,本该用来谋生的那点天分,在面对眼前女孩的危机时,一切都不重要了,让她回来,让她登顶,让她开心,是凌山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两天,只用两天,凌山完成了那副画,这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画稿完成了,看着画中那个在海边肆意微笑的女孩,那个穿着淡绿色长裙奔跑在银滩的夕阳下,与他嬉闹的云如海,跃然纸上,一般来说,如此精细又充满感情的作品绝对不可能是2天能够完成的,果然是,要失去它了?

    凌山看着旁边安静沉睡的云如海,他不知道是否该拿这幅作品去参赛,这画上,有她的签字和盖章,拿去参赛名正言顺,可毕竟不完全是她自己的作品,云如海如果醒来,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但是这个比赛,对于现在这个阶段的云如海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错过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思考了很久,凌山联系了云如海的朋友,将这幅作品寄去北京,参加了新生代画家的决赛,至于结果如何,交给命运吧。

    约定时间已到,老医师找到凌山。

    老医师:“准备好了吗?”

    凌山微笑的看着她:“早就准备好了。开始吧。”

    老医师:“好,你躺下。”

    这之后,凌山就失去了知觉,半梦半醒间,凌山看到老医师手上拿着一个圆形的转筒,摇晃得他头痛欲裂,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能量似乎在慢慢被抽干,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

    “转筒?”侯清云听到这儿,不可思议的望着凌山。

    凌山:“是的,转筒,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转筒?难道是小时候那个老巫婆在她和弟弟用到过的转筒?

    侯清云:“那位老人长什么样?”

    凌山:“比较矮,不到我的肩膀,脸上,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看上去有点吓人。”

    这不就是小时候给她和弟弟换魂的老巫婆吗?这么多年,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要找到了吗?

    侯清云废了好大的力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接着说。”

    ……

    这之后,凌山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来时的茶馆,云如海就在旁边,凌山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想要坐起来,却猛然咳嗽了一阵,喝了好多茶水才缓过来,凌山看着桌上留下的纸条“一天后醒!”。

    凌山带着云如海回了家,将她安顿好之后,凌山拿起画笔,果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气,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没有经过任何练习的普通人,也罢,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男孩。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醒来的云如海,不知道怎么说病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说画的事儿,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懦弱胆小只敢仰望她的小男孩儿,他留下一封信,只说云如海晕倒,自己带着她回老家治病,现在病已好,病倒期间,凌山补全了她的画拿去参加了比赛,画作名叫《忆海》,现在万事已了,自己即将毕业需去外地实习,勿念。就这样,他做贼一样的逃离了云如海的身边。

    凌山向学校请了长假,躲躲藏藏的待了三个月,不敢接云如海的电话,后来干脆换了手机号,不敢回学校,不敢回老家。

    这三个月里,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脆弱,动不动就生病,一病便像是要夺走半条命,他想起老医师说的,交换会带走他的精气,使身体虚弱,当初自己过分在意画画的问题,忽略了这句话,原来,这个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说画画会带走他的生活,那这简直是不留给他生存的机会。

    凌山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锻炼身体,找份工作,多攒点钱给家里的老人,以免自己的身体垮得太早。他每天唯一的慰藉,便是刷刷行业内新闻,得知云如海已经回了北京,倾注了凌山毕生心血的《忆海》大获成功,荣获特等奖的殊荣,但是颁奖典礼,云如海并没有露面,凌山心想,她应该还是在责怪自己吧。

    尽管如此,外界仍然将《忆海》这部作品当做是云如海的成名之作,也是巅峰之作,她根本无从辩解。

    就这样,一晃10年过去了,凌山在云港市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云如海已经是业内名头响叮当的画家,嫁给了画协的一位前辈,当时新生代比赛的评委,说起来也是美术界的一段佳话,两人还组建了一个慈善组织,将平时卖画所得捐助给山区的人们。凌山看到云如海现在的成就,也衷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这两人原本应该再无交集,各自在自己的领域,或精彩,或平淡的过完一生,可是命运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天,凌山加了会儿班,往家赶的时候已经凌晨时分,外面还下起了雨,他顶着自己的公文包向家里跑,恍惚间看到楼下的石椅上,一个女生怀抱双腿坐在那里,没有打伞,全身都淋透了,看不清面容,估计又是哪个伤心的人吧,凌山没有理会,只想赶紧往家走。

    “凌山!”那女生叫住了他。

    凌山震住了,这不是…这不是云如海的声音吗?

    凌山回过头,看见那女生缓缓站起来,在雨里微笑着望着自己,他赶紧跑过去,脱下西装遮在她头上。

    凌山看着眼前的女孩,声音都在颤抖:“如海,你…你怎么来了?”

    云如海笑笑没有说话,凌山也没有多问,为她挡着雨,将她带回了家。

    看着云如海浑身湿透的样子,凌山拿来毛巾,本能的想为她擦擦头上的雨水,却想到现在,云如海已嫁为人妇,这样实在是不合适。

    凌山:“你都湿透了,先去洗洗,别感冒。”

    云如海接过他给的毛巾,去了浴室。

    外面的凌山实在心如乱麻,他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自己的,不知道云如海为什么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着,云如海从浴室出来了,穿着凌山宽大的T恤,多年没见,她还是那么美,看一眼就让人沉迷,但是这份美,却不知怎么增添了几分忧愁的气质,就连笑容,也让人感到一分苦涩。

    云如海径直向窗台走来,一步一步,先是微笑着,却又伤心着,眼泪不知不觉夺眶而出,云如海没有在意,她走到凌山身边,深情的望着他,然后伸出手,抱着他,将头埋在凌山的肩膀里,无声的掉着眼泪。

    凌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完全慌了,他没有想过能拥有云如海的一个拥抱,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他既心疼又兴奋,伸出的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凌山:“如海,你…怎么了?”

    云如海:“凌山,你想我吗?”

    凌山心脏砰砰跳得好快,他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如海听着他的心跳声,甜甜的笑着:“你想!”

    凌山:“如海…”

    云如海抬起头,他们之间,近在咫尺,云如海踮起脚,慢慢的靠近,来不及反应,凌山感觉到自己的唇像是碰到了软软的糖果,来自云如海的主动让他不知所措,他想,他做梦都想,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亲密让他万分恐慌,凌山生怕是她此刻失去了理智,醒来一定会后悔。

    凌山轻轻推开云如海:“如海,你…你结婚了。”

    谁知道,这句话,让云如海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紧紧的抱着凌山,痛快的哭着,像是思恋,又像是发泄多年的委屈,凌山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此刻需要什么,无非,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

    哭着哭着,云如海渐渐的睡去,凌山将云如海抱回床上,看着她熟睡,轻轻为她盖上被子,便关上门,在外面的沙发上躺下,翻来覆去,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在北海的那几天,美味的海鲜,甜辣的水果,还有,那梦中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