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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充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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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远洋看了半天,才辨认出这是一个,或者说一部分充电器。

    “很多人晚上喜欢躺在床上玩手机,一般也会在床边插一个充电器。”

    余非鱼推测道。

    消防那边的林老师几步跨过来,仔细看了半晌,说:“这里就是起火的位置。”

    这玩意儿依稀看得出一点点充电器插头的痕迹,余非鱼将其装在一个透明物证袋内,歪着头端详片刻,问:“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充电器自燃起火的新闻?”

    连哥自然明白她在怀疑什么,说:“你的推测是有可能的,或许死者当时在睡觉,或者未及时察觉而吸入了有毒气体。”

    初步勘察结束时,余非鱼走到这所农家小院中,摘下口罩,才算是呼吸到了一点新鲜空气。

    连哥接了个电话过来,说:“尸检也结束了,推断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一氧化碳中毒主要是由于含碳物质燃烧不充分产生的一氧化碳进入血液,从而鸠占鹊巢,阻隔了人体对于氧气的吸收。

    其中症状最明显的就是那种鲜艳的血液颜色。

    一氧化碳就像一个穿着鲜红色长袍的死神,带着微笑,看起来似乎生机勃勃,实则已然暗藏杀机。

    曾经有人夜间烧炭取暖,便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我去外围现场再看看,你们可以四处走走。”

    他们当下的任务基本上完成,连哥这么吩咐了一句,便爬到楼房后头去察看门窗是否有侵入痕迹去了。

    阳远洋有点费劲地扯下鞋套,问余非鱼:“四处看看?”

    余非鱼默然点头。

    方才看了那么有冲击力的一个场面,她似乎的确需要换个环境,或许能忘记一点点那具蜷曲僵硬的躯体。

    “林老师说了充电器起火应当就是主因,你觉得……”阳远洋看一眼远处站着的一家人,说:“要不然去打听打听?”

    余非鱼其实不太愿意同家属或者是围观群众对话,可实在无法,走访调查是重要一环。

    幸好这里人还算热心,在阳远洋操着蹩脚的模仿版当地方言闲聊几句之后,听见问充电器和手机的事情,一个脸色有点蜡黄的中年女人说:“手机是他爸从打工地方买了带回来的,充电器……充电器应该也是配套的啊。”

    难道这真是只是一次充电器老化引起的意外?

    走过这帮子人,余非鱼忽然有点憋不住笑的模样。

    “嘛呢嘛呢!”

    阳远洋抗议。

    “你的土话实在学得太蹩脚了。”

    开了个玩笑,两个人之间那种阴霾终于消退一点。

    “咚!”

    走上马路时,路边有两个小男孩在踢球,其中一个飞起一脚,自以为大力开球,可惜也就那么点儿力道,只是直直冲着余非鱼冲来时,被阳远洋给轻松截下。

    两个小孩追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阳远洋,只是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要,正权衡着这位大哥是不是准备骂人。

    阳远洋被他们的表情逗笑,炫技一样将球一下子铲起来,然后自在写意地用膝盖,或者脚踝颠着球。

    乡下小朋友似乎是没见过这么一出,都看呆了。

    等到把球还回去时,余非鱼看他们与死者相仿的年纪,心念一动,蹲下身子问:“你们认识前头屋里的小田吗?”

    两个小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明显是知道那家出了事情,只是不出声。

    余非鱼把语气放到最最柔和,继续说:“我们是老师,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的。”

    对于这种十岁出头的小孩,老师算是个比较能拉近距离的职业类型。

    幸好,这俩小子不是那种和老师不对付的类型,拿脚在地上蹭了几下,也就开了口。

    “认识啊,不过不常一起玩。”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是,上学路上有时会碰见,不过我妈说他有毛病,要我少跟他一起玩。”

    余非鱼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白色房顶,是啊,如果没有朋友,那么只好同手机玩了。

    “对了,你们学校准用手机吗?”

    余非鱼说,做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倒也没有,反正很多人都没有手机……”

    小孩甲说。

    小孩乙倒是有点兴奋:“我玩过小田的手机,听说是城里买来的,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上次他充电器找不到了,硬说是我拿走了,后来我们不说话了。”

    虽然父母那样说,孩子们或许在有好玩东西时,也会忘记那些禁令。

    小田想来也是有点偏执的,他难道以为人家嫉妒所以拿走了充电器,否则,单拿个这玩意有什么用。

    阳远洋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问:“可我看他又有了个充电器?”

    “哦,那是隔壁村一个哥哥卖的,五块钱一个,他这次带了好多新鲜玩意儿回来卖。”

    余非鱼的嘴角抽了抽,在这个出门买菜都得带一百块钱在身上的时代,五块钱能买个充电器?

    这情况出离了她的常识范围。

    阳远洋小声说:“大小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花钱的,收入少的地方,也相应会有更加便宜的东西。”

    余非鱼想起自己中学下乡时,也曾经买过五毛钱一根的伊利牛牌山寨冰淇淋,当时还不是乐颠颠地吃了。

    “小商品批发或许能卖到五块,可那是最低的成本价了,如果那个什么哥哥还想赚钱,或许进价会更低。”

    “两三块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样的话,质量可就……”

    余非鱼心有余悸地望一眼身后的警车,说。

    “所以……”

    他们问那个小孩:“哥哥住哪儿?”

    *

    “警官,干部,我真的没有骗人啊,这些东西都是我在城里批发来得。”

    二十分钟后,邻村这个名叫二虎的小年轻哭丧着脸,说。

    “你知不知道卖的充电器自燃,烧死了田家那孩子?”

    余非鱼气不打一出来,骂道。

    早听说这个厂家的充电器就出过事情,其他地方早就停止售卖了,也难怪二虎能用极低廉的价格进到货。

    她好像无法去指责这些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的人,人的底线仿佛就是在一次一次过不去的生活坎坷里被一次又一次降低。

    子非鱼,安知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