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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缘静静站在一个古巷里,抬眼看着面前古朴典雅的四合院。“安宅”两字被挂在门口,即使这里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却也可以看出这块牌匾的威严感。
他有些奇怪,越是年代久远的房子,房屋里面越会生出类似于护院神之类的精怪,这些精怪是宅子灵气修化的一部分,集中了这一片所有的祥瑞,有时候还能护家安神。用人间年轻人的话来讲,有点类似于“门神”之类的东西。然而东缘却感知到,这个四合院里,一个护院神也没有。这对于年代久远的宅子来讲,是很少见的。
东缘能看出来是有原因的。他本是阎王爷座下的一个小官,每天的任务就是来人间收收恶鬼,然后把这些生前作恶多端的死魂带到地府判官那里量刑,该下油锅的下油锅,该火烧的用火烧。
这工作并不困难,一来人间的恶鬼因为社会经济与治安的正面发展减少很多,二来现在虽常常有“小恶”的人,但已经很少有“大奸大恶”之人。比如古代的贪官动辄就会贪掉百姓的救命钱,往往民不聊生之际就会有数千上万的人死去,这些大恶之人就是东缘的目标。
但现在世道变了,往往一周能出界抓一次恶鬼就不错了,所以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阎王殿旁边的鬼市里打发时间。
但是这种清闲日子在三天前改变了。
他被阎王爷召唤到殿堂内,给了他一个册子。
东缘低头一看,册子上时阴惨惨的用血写的<冤死录>三个大字。
这种东西东缘已经见惯不惊了,并不害怕,只是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的悠闲日子可能到头了。
阎王活了几千上万年,满脸褶皱,缺莫名的有一股慈祥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邻家老爷爷,用干枯起皮的手轻轻拍拍东缘的背,满脸笑容的说看你最近不忙,不介意加班一下吧?
东缘:“…您请讲。”
事情是这样的,冤死录本来不是阎王殿部门负责的,而是奈何桥那边负责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亡魂死了过后,怎么也不愿意过桥投胎。
这种人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在人间有极其牵挂的人,一般都是想等几十年后和至亲至爱的人一起去投胎的。
当然,这一类人会被孟婆一个个的进行一顿科普,他们无论有没有一起跨过这座桥,都和下辈子能不能生活在一起没任何关系。比如她曾经她见过有情侣人哭着亲着手牵手过桥的,结果下辈子女方成了男方大姑,是个极品亲戚,天天来男方家里蹭便宜。
手牵手准备过桥的情侣们:…
还有一种,就是觉得自己死的冤枉的,说什么也不想轻易去投胎。一般这个时候部门就会派出身强力壮的“大鬼”,强行压着灌一碗孟婆汤下去,百分之九十的魂被灌后里面面色空白,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乖乖的就被牵着投胎去了。还剩下的那百分之十,那必然冤死录上就有这些人的名字了。
能够上冤死录的人,一般都是依旧涉及人间因果的人。需要鬼界派使者到人间处理一下这些人的冤屈,才不会遗留更多问题。
虽然说这两类人都归奈何桥部门处理,但其实工作量并不大。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有一套完整规章制度,按流程走就是了。但巧就巧在最近人间另一个大洋板块爆发了一场类似于古代瘟疫的疟疾,导致她们都焦头烂额的忙着去帮那头的人引魂,自然而然的就忘了<冤死录>这回事。
等想起来的时候,冤死录的名字都快满了。
据说奈何桥部门的部长愁的差点薅秃孟婆养的那只大黑狗。
毕竟冤死录比较特殊,一旦名字被写满,就意味着天下大变。他们现在这些当鬼的只在前辈鬼那里听说过,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叫商朝的朝代,冤死录就被写满了,结果在那个朝代,别说人间是个活炼狱,就算是鬼界也出现了能烧死鬼使的业火,隔三差五就会听说哪个鬼莫名其妙身上就开始燃烧业火,那才是真的三魂七魄都被烧的干干净净,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部门这边实在抽不开身,于是就广撒网,求其他部门至少匀一个人来帮忙处理冤死录的事情,于是这才有了阎王殿里的那一幕。
送来冤死录的小鬼再三叮嘱,这份差事唯一麻烦的点,就是鬼界有规定,就是人间事人间了,管你用什么身份去帮冤魂们洗清冤屈,总之需要符合人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许装神弄鬼。
严格来说是鬼的东缘:…
于是他只好化成普通人来到了人间,他的第一个职业在人间好像普遍叫做....私人侦探?
“哎!”一个相貌俊秀的小青年刚从安宅里走出,就看见门外安静幽幽的占了个人,吓的差点叫出声,又觉得颇没面子,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谁啊?大晚上的站我家门口!”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可疑,带着个鸭舌帽,遮一半脸,一言不发,一面想着一面掏出了手机,已经准备叫警察了。
“抱歉,我才到没多久,不太确定自己找对地方没,所以站的久了些。我是安先生找了的私家侦探,这是我的名片。”东缘回神,看到青年身上淡淡的一层柔光,弯了弯腰,表示歉意。
“李东缘?”青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虽然感知上好了很多,但依旧有疑惑。这人口中的安先生应该就是他爹。可他爹明明请的是一个很有名的私家侦探,他记得那人也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年轻小伙子?
“李穹是我的老师,老师他今天临时接到一个警局那边的重要案子来不了,先让我来找安先生问清楚情况,以及做一个大致的了解。”东缘解释道。
李穹就是原本那个被他下了临时暗示的侦探的名字,现在自己算是这个人的徒弟。
青年又打量了几眼东缘,见他态度诚恳,还是放他进去了。
“谢谢你”东缘笑了笑,一面和面前的人闲聊起来,一面也在暗自观察这个有些奇怪的院子。
青年人叫安意,这次需要求助的,准确来说是她妹妹安如。他妹妹有一次从学校回来,刚好目击了一个女生跳楼自杀的场景,女孩从18楼一跃而下,脑浆当时都摔出来了,有些还溅到了安如的脸上,差点没当场给她吓疯。
这起自杀案件早就被定性了,也没安如什么事情。可就在安如的精神状态稍微好一点了的时候,她开始常常和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这其实听起来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因为安如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说,她有一种被盯上,后背发麻的感觉,就像是遇到鬼了一样。最近也几乎不再从家里出去,整体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只有这样才不会有“脏东西”缠上她。
正值高三的女孩,每天不出门上课怎么得行。对于自己女儿“被鬼缠上”的说法,安如的父亲安庆颇为无奈。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牛鬼神蛇之类的他统统不信,更倾向于自己女儿被那天的跳楼女孩吓到了。但为了让女儿安心,也让自己安心,请了一个“有名”的私家侦探来调查看到底有没有人跟着她。
安意确实也是心疼自家妹妹,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显然安如的状态是真的不好。眼见东缘一直在打量自家的院子,还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家院子太乱,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个,因为我们最近要把这个院子卖了,所以提前出售了一些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那些人挖了就走也不清理,所以显得有些乱…”安意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东缘有些奇怪:“卖了?这宅子挺老了的吧?”
安意无奈笑笑:“是有些可惜,不过都是父亲的决定,我们这些小辈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东缘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一路跟着安意,见到了“雇主”安庆。
这对父子身上都围绕着一层淡淡的柔光,意味着这家人虽不是大善之人,却经常有小善之举,死后下辈子应该还是能轮回道人间道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院灵全部消失了,以及作为后辈的安如会被“冤魂”缠上。
没错,东缘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个在安如面前跳楼自杀的女孩,名叫陈雨涵,也是一个高三的女孩儿,冤死录上第一页赫然就是她的名字。
安庆虽然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来的不是李穹,但东缘态度诚恳,再三表明自己今天前来也是李穹的意思,于是也带着人去见安如了。四合院大的出奇,东缘一路跟着走走拐拐,等走到一扇挂着两个风铃的木门前才停下脚步。
安庆小心翼翼的上前敲了敲门,柔声道:“小如,爸爸给你找的私家侦探到了,你和他聊聊看怎么样?”
就这样连续敲了五六次,屋里面都毫无动静。父子表情都很习以为常,看来这种状态确实已经持续很久了。
终于在僵持了十分钟左右,灰扑扑的门突然被推开,扬起了一阵细细的灰尘,连带着风铃也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东缘打量着面前这个眼睛发肿,头发乱糟糟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被一阵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什么侦探!我说了我不要侦探!是鬼!我是被鬼缠上了!!去请大师!最近不是那个什么有名的大师带着徒弟来京里办事吗!爸你去请他来!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真的!”
东缘看着安如,女孩虽然没有像安庆安意身上较为明显的功德柔光,但也没有明显的黑气,看似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反而显示出了她的不正常。因为人类是情感动物,七情六欲缺一不可,很少有凡人身上做到一丝凡气不染。东缘上一次见到没有凡人气息的时候,还是几千年前,在一座不知名寺庙里无意间邂逅了一个大鱼大肉还喝酒的奇怪和尚。
一个晃神,不知道安庆父子两说了什么,安如突然转过头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当她发现帽檐下的面孔还有些秀气清俊时,声音也没那么尖了,但态度确实依旧不改,摇了摇头,
“反正侦探帮不了我,你们不想看我被逼疯就去请那个大师,大师才知道我不是在说谎!”
说完,“碰—”的一声关上了门,还落了个锁。
东缘有些好奇:“她说的大师是…?”
安庆叹了口气,“是一个在业内非常有名的大师,姓秦,很多人都和我说他很厉害…但我始终是不....的,所以才想麻烦你老师跑一趟…”
“爸”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安意开口,提意见道:“要不就请哪个大师来一趟吧…就当满足小妹的愿望,也总比她现在维持这种状态好啊…”
安庆还是不太能接受:“我就算是去远安寺的功德箱里撒钱用来舍财消灾,我也不请这些奇奇怪怪的江湖骗子来我安家!”
都是传言误人,东缘心想。舍财消灾这种说法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为窃取人类财富想出来的怪招,人类不但对此没有意见,反而好像还很能理解。
两人又起了争执,东缘又看了几眼紧闭的房门,目光掠过风铃,最后笑着说:“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也许明天我的师傅来安小姐会愿意开口吧,我也先去贵宅周围看看踩踩点,你们不介意吧?”
两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看着,有些尴尬的摇摇头,向东缘表示了歉意,就将他送出了门。
就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东缘却不受影响,绕着宅子慢慢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有些破损的墙面下发现了一点黑灰,蹲子将这些黑灰收集了起来。
“阴灰?”东缘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一个阵,这一小撮灰就凭空消失了,墙上那些痕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
东缘抬头看向安如房间的方向,虽然被墙遮挡住什么也看不清,但隐隐约约似是有一阵风铃声飘散过来,凄婉而哀伤。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