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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医者无疆,救人不论国界。但喜欢一个人,也是没有边界的。
日常排雷:
1、第一人称主受视角
2、病弱美人受(但前世很强)
3、两生缘
4、受前世有杀很多人啊(为了解释他的病,我这个无大纲的就写脱了,三观咳咳咳有点问题啊)
设定构架还是用的《观棋》,类似套路我还会在那里写的,是那本的上一辈的恩怨了。
一
我打小身子骨就弱。
三岁时,经一场大病,愈发惶惶不可终日,瘫在床榻之间,口里暧暧地叫唤。
叫唤的内容我未能知晓,但大抵不是什么污言秽语。
无奈旁人也未能知晓。
但有一件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又秘而不宣的。
那便是——齐王世子,怕是不得好活了。
得道高人说,那是我前世业孽太重,今生便是来还债的。
二
对于我的病,爹娘很是忧心。
他们带我去深山里寻医。
一步步地走了上去,说是心诚则灵。
不料那大夫三天两头的跟我们玩寻隐者不遇。
便有门客同我父亲讲,想是人家忌惮我们位高权重,怕污了自己名声。
于是我父亲阴恻恻一笑,在我脖颈处下了个手刀,我就这么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三
待我醒过来,就见头顶一丈天光,不甚柔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伸手去挡,结果手给人半道截住了。
“别动。”
一个很低的声音说。
我便偏头去瞧他。
没想到名动天下的鬼手神医竟然这般年轻,一眼望去不过二三十岁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
真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那人着一件白衫,只一层,瞧着很是朴素干净。他一手执着我手,另一手搭在腰侧,端得是君子世无双,乃是萧萧肃肃如松下风一般的人物。
见我看他,他便将我的手归回榻上远处,蹙眉道:“你身上的病……”
我安抚般地动了动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治不好的,我心里有数,没关系。”
他便问我如何染上这病,又是如何只身一人到了这山上。
我便这般那般胡编乱造了一番。
鉴于我爹这一手刀下得太狠,又没留给我胡编乱造的空当儿,我便安排他抛妻弃子客死他乡。
于是我这孤苦伶仃的小可怜便风餐露宿,沦落至此。
言语间不掩凄惨,就差明晃晃地点破,求他日行一善了。
他倒当真是个心软的,便将我的被子往上拢了拢,对我道:“先睡吧。”
我便这么顺理成章地被收留了。
四
日后的日子倒过得闲云野鹤一般,如此竟也过去了小半个月。
我的病,他拿草药给我垫着。我偶尔也随他去采草药,学些辩识的法儿。
那日我见了一颗千年的古树,生得灵气盎然的。
我便在树下停下来,探头问他:“相处也多时了,我也不曾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他正靠在前头不远处一颗梨树上,月白色的稀碎小花落了他满衫,他只兜着,笑道:“我?我没有名字。”
我应了一声,伸出小指,在那古树粗糙的枝干上圈圈画画,写了“无名”二字。
五
有时他也会同我下山为村民义诊,还会去镇子里逛逛。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讲着经过,脚下步伐一顿。
他便问我:“想听?”
我道声是。
他便引了我,进了那茶楼,捡了处座坐下。
那说书先生正讲到情节突转之处,一拍惊堂木,道:“不料镇北大将军正待班师回朝,那小人便一剑堪堪刺将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军扭身去躲,同时一脚踹出,将那人制住。将军正要吩咐带下审讯……”
这出戏,都传讲了几代了,情节删改颇多,版本各异,又无趣得整齐划一。我听得索然寡味,便牵着他的袖子,起身走了。
他问我:“可是不想再听?”
我笑:“不就是一剑从将军身后刺去,将军身死呗……这有什么好听的,将军终归是要死的。”
六
每到月圆之时,便是我病发尤为厉害之时。
我的模样真是可称不堪。
浑身上下热得难耐,虚汗直冒,衣衫褪得只剩底衣,两眼蓄满泪水,却只能咬牙受着。
“热……”我望着他。
他神色是难得的不知所措,给我灌了几大碗又黑又苦的药。
我本着良药苦口的理儿,给悉数咽下去了。
黑色的药汁从唇角溢出来,我用手背胡乱地去擦,又手哆嗦着去解底衫,慌乱中不得要领。
我便盈盈地望向他,咬着下唇,呜咽着求他帮忙。
他犹豫着靠近过来,在我身侧坐下,伸出手来替我褪了上衫。
那衣衫自我肩上滑落,他的指尖无意中滑过我光裸的肌肤,简直给我的燥热感雪上加霜。
上衣停在我锁骨以下几寸之处,露出心口一点明艳艳的朱砂痣。
他的动作,突然间便顿住了。
七
我低喘着问他:“怎么了?”
我脑子烫得不由己,也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觉得他落在我胸前的手指僵得彻底。
“无妨……”他哑声摇了摇头,似乎苦笑了一声,低低道,“我早该想到的。”
八
那日我到底是扛过去了,毕竟我先前的二十三年都是这么扛过来的。
只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我想我爹娘想得紧。
我喃喃道:“若是孩儿不幸英年早逝,纸钱记得多烧一点啊……”想想又道:“再烧一对纸人,我病发时端茶送水用得到。”
疼得愈发难耐,又忍不住去瞅坐在屋子与我对角一张小几前那人。
他将白日里采集的药材零零散散摆了一桌,端坐着认认真真地记载。
我唤他一声无名。
他似乎有些讶然地抬头,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又给我用小勺喂了一碗药。他一手撑着我后背,一手拢在我肩头,几乎将我整个人都环在怀里。
我低声告诉他我好些了。
那波疼痛确实是过去了。
他似乎有些愧疚:“是我习业不精……”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往他怀里蹭了蹭,问他:“你对谁都是这般用心么?”
他垂眸,额头微微抵上我的,缓缓道:“为医者,自当胸怀天下。”
九
我想当场打爆他的头。
十
他顿了顿,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指紧了紧:“但你同旁人……不一样。”
我想我真是心花怒放,觉得这一辈子都活得值了。
十一
过了几日,他带我去寻他的师父。
老头子是个喜爱东奔西走浪迹天涯的,不过我们这一趟去得赶巧,正撞上老头子正打算离开终南的当儿。
于是他被拖进里室,被摁在临窗一张太师椅上,撑着两旁的靠手才费力地爬上来,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条斯理地干笑:“哈哈哈,乖徒儿,师父这次真没打算跑啊。”
他口中的乖徒儿一脸如临大敌地守住唯一的大门,双手手腕一动,袖中挥出两枚梅花钉,将两扇偏窗钉得死紧。
说实话,我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不过极其可爱便是了。
老头子一手捂住自己凸起的肚子,一手去点了一根香,也不忘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笑着挥手招呼我们过来坐,将一面破得与他形象极为相符的破铜镜推过来:“来来来,等你们好久啦……我的宝贝镜子都等得心急啦。”
那镜子似乎是个通灵性的,虽然一道极深的裂缝从中贯穿,但也确实如他说得那般急不可耐,直接跳将起来,在我俩面前晃上一晃,饿虎扑食一般蹿了过来。
我一眼瞧见镜中模模糊糊的自己——那张脸却不完全是我本人,眉眼更清冽俊朗一些。
我还再待细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醒来时已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了。
十二
“将军!”有人这么唤我。
我低头一看,地上跪了个戴盔披甲的小兵,恭恭敬敬地问我:“新到俘虏三百人,听凭将军吩咐!”
我正欲开口,却听得声音自我口中而出,低沉磁性,但不是我的。
这声音道:“杀,无赦。”说罢,抛了支令箭下去。
那小兵便道一声“得令”,取了那令箭,躬身出去了。
我仍是云里雾里不解其意,我附身的这人已经偏头望向营帐里悬着的一面铜镜。
镜里映着张俊秀的脸,同我先前在那破烂铜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怔愣了半晌,便也将前因后果捋得通顺了。
这是我的前世。
十三
“我”起身站了些时候,又缓缓坐下了,似乎心事颇重。
正在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我”还未抬眼,便丢了支令箭过去,直直拍在那人身上:“谁允许你不经禀报就自行进来的?”
那人没有伸手去挡,任由那令箭打在自己身上,又弯腰去捡,拢在袖中,走了过来。
“我”终于抬眼去望他,神色却是一怔:“沈焉?你不是在京城?如何来了关外?”
原来他叫沈焉。
是他,我知道的,只用一眼,我便认出他了。
不想我们前世也是有勾连的。
他说:“楚维,收手吧。”
“我”似乎笑了。至少我感到自己僵硬的唇角动了动。
“我”语气似乎懒懒的,却无端生了一股凌厉感:“阁下真是胸怀天下,连敌人都怜惜。”
我心道,这怪腔怪调的都是什么话,下意识去咬下唇,却止不住恶语。
他沉声道:“医者无疆。战争有罪,百姓何辜。”
“我”似乎给他气笑了:“他们也屠杀我们的百姓!你这样真是……两边不讨好!你心里没数吗!”
我心道,这人其实很好的,每月都有那么几个日子下山,去给村民义诊,看着病人一点点好起来,笑得也很明朗。
他不言不语的,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乖巧至极,看得我心疼无比。
“我”和他谁也不说话,像是无声地较着劲。
到底是他先败下阵来,缓声道:“你屠杀降虏,是为不仁,历六界轮回,将转生他道……”
“我”斜眼看他:“阁下这是拐弯抹角地骂我是畜牲呢?”停了片刻,足下一蹬,凌空而起,取了那帐中铜镜,扔在他脚下,“阁下也不睁眼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想掐死我自己了。
我几乎是我语音破碎地喊“住嘴啊”,但所有声响都无法发出。
他的脸,倏的便煞白了。
“我”扬声道:“来人!送客!”
他低低道:“不必劳烦。我自己识得路。”
说罢,他弯腰俯身,拾了那震出裂纹的铜镜,身形晃了晃,好容易才稳住,绷着他素来的挺拔姿态,步履仍是近乎从容的,缓步走了出去。
“我”缓缓瘫回椅上,以手扶额,一对兵士杵在帐口,想是听了“我”的传唤,不知该不该进来。
“我”没有抬头,嗓音极冷地说了声“滚”。
我缓了缓心神,这才注意到,自己在看一纸书信。
那字,笔锋很是凌厉,言语间都透露着狠戾。
是当今圣上的手笔。
信中皆是疑虑忌惮,末了,还点了一句——
“君之九族,皆在京都。”
我霎时明了。
“我”在用孤独一掷的决然,不留任何余地地剖出忠心。
为臣者,不在乎贤良,在乎众叛亲离。唯有这样的人,君上才敢用。
对敌人心狠手辣,对故人不念旧情。
十四
光沉响绝。
十五
再醒过来,仍是山中岁月,我对面的糟老头子仍在大口喝酒,桌子上燃起的香袅袅而起,竟然只烧了一小截。
却恍若隔世。
老头子见我醒了,笑道:“可是弄明白了?”
我问:“……沈焉呢?”
老头子指指窗前:“他前世死得比你早些,所以醒得也比你早,现在在那呢。”
我一扭头,就见沈焉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盯着那扇已经被他钉死的窗子,看窗外并不能看到的风景。
我低声唤他:“沈焉。”
他没有说话。
我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他。
手触到他前襟,竟是湿了一片。
这孩子……哭了。
我们两厢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反手抱住我,箍得很紧很紧。
他哑声道:“楚维。”
我说:“对不起。”
这一声欠他的“对不起”,来得有些晚。
他说:“没关系。”
我说:“那好……下一句话,不要这么回答了。”我停了停,缓了缓呼吸,“我喜欢你。”
这一声欠他的喜欢,可能比“对不起”欠了更久。
在伤他以前,就开始思他念他。
那时我们都年少不懂风情。
也不记得是谁家宴,有人晕厥,他便上前布针,手指细细量过穴道,眉眼间的认真可以溺死人。
那便是一眼终身了。
十六
糟老头子翘着一只腿,抖动着提点我们:“我说,现在该回魂了啊,别光顾着情深啊。真是……叽叽歪歪的。”
沈焉答声“是”,看向糟老头子的目光突然有些一言难尽。
老头子还待再说什么,看见他的目光,瑟缩着往太师椅里躲,轻咳道:“咳……师父,那铜镜,您当初留给徒儿,如今就物归原主了。”
沈焉还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老头子一缩再缩:“咳,师父您看,徒儿为您守山守了两百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叫您一声乖徒儿……咳,您就高抬贵手忘了吧。别往心里去啊,小心伤了您老人家的肝肺。”
沈焉摇头道:“……我没生气,”他顿了片刻,认真地对老头子道,“谢谢,微桐,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刚才还嫌我们叽叽歪歪的老头子突然转身揩鼻子,大骂无良商家,说这破香薰得他眼睛疼。
我笑而不点破。
真好。
十七
沈焉布了神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似乎有些紧张。
我握住他的手,笑:“没事。实在不行,出了什么岔子,我来生还来寻你。”
然后被糟老头子强灌了几大口奇奇怪怪的药汁,说是洗洗我乱说的晦气。
所幸在沈焉那里,我不知已经喝过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了,适应良好地喝了。
不过沈焉在一旁站着,也不来阻止,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我。
这个坏人。
十八
仪式很是成功。
一魂归位。
过程倒是极其痛苦。
于是我在沈焉那里正大光明地讨到好几个吻。
开始我只是哭唧唧地把唇覆上去,结果这人极其道貌岸然,按着我后脑就顺唇缝进来了。
我觉得比起灵魂归位的痛苦,我更可能会窒息而死。
老头子蹲在墙角,背对着我们,用那根香在地上画圈圈,任由我们俩亲得天昏地暗。
十九
灵魂归位后,我落下的病根也就根治了。
我同沈焉回了我们先前住的那山。
我同他走到了那千年古树前,开口问他:“你前世……比我死得早?”
他沉默了片刻,握住我的手,道:“是。”
我靠他近了些,问他:“何故?”
他抿唇不语。
但我也猜了个大概。
我叹一口气:“不是要医者无疆吗,为何要折了自己,替我逆天改命?”
他一把把我按在那颗算年龄可当我曾爷爷的树上,语气有些急:“……死太便宜你了,我想着,一定要让你来世还。”
我笑着摸上他的后领,把他拉过来一些,道:“感谢阁下大恩大德,让我能够来世为人,再见到你……不过,就算我真的当了小猫小狗,也想着要在路上与你萍水相逢,远远地,瞧上你一眼 ,这便也值当了。”
我几乎是贴在他耳边,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说:“……那颗痣。”
我蹭了蹭他的脖子,道:“果然如此。”
我恍惚间想起自己曾说过“这有什么好听的,将军终归是要死的”,心中叹道,纵然我翻来覆去地死他百十遍,这人还是认得我的。
前世我被最信任的下属兼同袍一剑穿心,满眼惊愕。
那人跪在我面前,哭诉说他也有家小。
是了,皇上还是怕我功高震主,不肯放过我。
那人哭着求我原谅,我却没空搭理他。
我满眼满心,都是一个临终都见不上的人。
后来转世之时,阎王伸手在我面前隔空一点,那剑入的地方,便镶上一粒红痣。
隔帘闻得阎王叹,来世此见有缘人。
二十
我回过神来,想着前世的事结了,今生的还没有,便趴在他肩头,道歉:“其实我骗了你,我是有爹有娘的……”
他笑:“我知。”
我:“……”
他抓住我一根手指摇了摇:“编排得太蹩脚了。”
我:“……”
我道:“那你还留我。”
他将我那根手指收紧,拢在手中,摇头道:“看你的第一眼,就不想放你走了。”
原来这一世,也是一见钟情啊。
我也笑:“那你可知,我当时在想些什么?”
他摇头,我便靠在他耳边,道:“我在想,如果在死之前,能够……”
一句话说完,他攥着我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他又靠近了些,低声道:“时日方长。”
我直接将他的头按了下来。
这下是严丝合缝了。
是的,去日不可追,幸而明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