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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山不二虎
“我不开心。”话语刚落,季辞本人也是微惊。
这句话十分不得体,但奈何现实并非QQ微信,永远没有撤回键。
其实这并非他本意,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要回些什么,而敌对的立场又让他下意识地回怼。明明一路抛开繁华城市,看着火车车窗外景色逐渐荒凉,在这种地方遇见认识的人,哪怕对方可以上此生最不想见top3,季辞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的。但看着对方那张脸,他就不想说什么好话。
说白了,就是嘴硬。
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碎他所有理智。他决定闭嘴。
他自顾自绕开顾意,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女工作人员,道,“请帮忙邮寄个东西。”
却发现女工作人员用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打量他们二人,随后笑了。
顾意像是丝毫不感到尴尬,仍将右臂搭在柜台上,撑着下颌,眼神专注地盯着季辞看。
季辞绷直了嘴角,绷了半分多钟,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看我做什么?”
那目光过于灼热过于真诚,他实在难以无视。
他心道,如果顾意大言不惭:“你好看。”那就可以直接给他一肘子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顾意挪了挪胳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神色有点慵懒地勾起唇角,道,“眼睛长在我身上。”
言下之意,我我爱看哪看哪,你管不着。
季辞忍不住回他一句,“可我的脸是我的私有财产。”
说罢,自己也有几分无奈。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心道今天自己怎么如此幼稚,尽说这些既无聊又无关痛痒的话。
签好了地址什么的,放下笔,他才想起来要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学生会的特许签售状,观赏一下?”
哦,是对方来找茬的人。
不过为了找个茬跑到这荒山野岭,如此不惜生死,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又向女工作人员打听:“请问哪里有卖机油的?”
问清了路,他道一声谢,拔腿欲走,肩上却蓦然压上一股力量。
他皱皱眉,闪身躲开,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顾意措辞委婉,语调却毫无商量的余地。他说,“那个,反正顺路,副会大人不如与在下同行?”
季辞:“不方便。”
顾意“哦”了一声,随后转向女工作人员,声音有点委屈,“姐姐,他不要我。”
季辞内心:……你在“要我”后面加个“跟着”会死吗!
阿姨年纪的女工作人员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望了季辞一眼,和事佬般打圆场,道,“哎呀,年轻人,两个人吵架了?听阿姨一句劝啊,这谁年轻时没吵过架,过两天就好了,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季辞心道我们没吵架,这就是平常的相处模式,又心道阿姨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会……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心累。
所以路人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两个风格各异的帅哥,一前一后,前面的神色淡然冷若冰霜,脸上仿佛打着”生人勿扰”四个大字,后面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脚下的步伐也是轻快的……如果忽视他还抱着一大桶机油、一个大水箱、一个黑色的不透明大袋子的话。
季辞到了自行车前,头也不回,只说了声:“坐后座。”
顾意:“你载我啊。”
季辞:“嗯。”
顾意:“连着这么多东西,一起载啊。”
季辞:“……你话怎么这么多?”
于是顾意噤了声,乖乖坐上后座,两人出发了。
路途遥远且颠簸,顾意抱着一大堆东西,蜷着两条大长腿,委屈巴巴地挤在后座。
从他这个角度,一转头便可看到季辞的侧脸。
对方一路风尘仆仆,又带了这么一个大累赘,饶是体力再好,也有几分力不从心。他微微喘着气,声音又低又沉,脸上也染上一层薄红,因为肤色白皙,非常生动地悉数透露了出来。
顾意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喉咙微微发干发涩。他挪开了目光,不再去看对方的脸。视线转到对方的后颈,只见一点汗珠顺对方柔顺发稍缓缓滚下,贴着白色衬衫缓行,最后顿住,在白色衬衫泅出一朵深色的花。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在那个深色痕迹上轻轻一点。
手下的脊背蓦然僵硬地绷直了。
季辞一脚急刹。
顾意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对上对方冷淡的脸,抿紧了的唇线。
他本以为会被对方一脚踹下自行车,在荒山野岭中自求生存,不料季辞只是微微一眯眼,冷声道,“你很闲?”
说罢,头又转了回去。
待他二人回到落石村,正是晌午时分,家家炊烟袅袅,空气中混合着水稻与野菜的香气。
顾意笑道,“好香”,又道,“看这田地荒芜也久,从哪来的稻米?”
季辞:“汇款。”
顾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都外出谋生,所以剩下一村的老弱病残。男人们会按时汇款回来,成为一家老小的口粮。
顾意“哦”了一声,随后,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黑袋子,笑得眉眼弯弯,“我们也该吃中饭了吧?要不要尝尝我做的饭?”
季辞停好自行车,将油桶递给冲天辫小姑娘,冷淡地对顾意道,“我自己做。”
顾意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细细打量他一眼,道,“你知道学校BBS上最热的帖是什么吗?震惊!季男神做饭意在炸学校?”
季辞:“……”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平静道,“你哪来的闲工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意但笑不语。
季辞仔细回想,当时自己挽袖意图大展身手时,小周就在旁边一脸膜拜的神色:“哇,老大,你好厉害,怎么分得清酱油和醋啊?”
看来小周也是没办法指望的了。
至于阿慕,身为女孩子,合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能委屈。
但季辞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对家的人情。
思忖来思忖去,他开口,“我不饿。”
然而他的肚子非常不给他面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季辞:“……”
季辞别开头去,从顾意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他微红的耳垂。
顾意拼命憋住即将奔涌而出的笑意,轻咳两声,说道,“行吧,你看,你载我,我做饭,多么公平,是不是啊季大副会长?”
季辞也并非忸怩作态之人,便道了一声:“却之不恭。”顿了两秒,又补了一句“……顾同学。”
当季辞把顾意带回他们三人暂时居住的小屋时,小周和阿慕的面部表情简直可以用“白日撞鬼”一言蔽之。
趁着顾意拿着黑色袋子中的食材进厨房的空当,小周一把拉过季辞:“老……老大,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他……怎么来了?他没为难你吧?”
季辞简略地回了几句,“路上遇见的;学生会派来搞事的,来友情下厨;没。”语毕,他也侧身进了厨房。
小周转向阿慕:“慕梓,我总觉得顾意来的很是蹊跷啊,他好端端的来做什么饭?我们又不是没带零食……咦,我们带了零食,老大为什么还要买食材?”
阿慕压了压头上的的帽沿,低声道,“菜不是老大买的。”
小周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
“刚刚顾意进去的时候,我看见袋子里有一包速冻虾仁。那个品牌只有京都有卖的。老大出去寄个东西买桶油,没有必要把菜从这边拎过去再拎回来。所以,只有可能是顾意从京都带过来的。分析完毕,快夸我。”
小周正要惊叹,听到最后一句,话到口边硬是收了回去。
他忍不住低骂一声,道,“难不成他是刻意远程跑来展示厨艺的?这人脑子有病吧!”
阿慕沉痛总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两人一起长吁短叹。
厨房里。
季辞将双手插入裤兜,倚在柴门上,神色略微有几分差异。
在他的印象里,顾意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他的目光专注得有几分温柔。
他卷起袖子,倒入食油,将焯过水的秋葵去蒂,从中剖开,又转过身面向季辞。
季辞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不太自在地将目光挪开。
却听顾意轻声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季辞:“香菜。”
顾意“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吃蒜末?”
季辞:“吃。”
于是顾意又在秋葵上浇了一层蒜末。
……
接下来是一道爆炒虾仁,不值多提。待做最后一道青菜豆腐汤时,季辞自觉叹为观止。
顾意先用特制模具将豆腐挖成一个个小球状,再用针管状厨具将其内部我掏空,最后填充上肉末,并用面粉包裹,下了锅。
装盘的时候,是片片青翠欲滴的青菜叶上,盛着一个个粉雕玉砌、冰雪可爱的浑圆小团子。
装完盘,顾意抬头见季辞一脸沉思的神色,不禁好笑地问:“在想什么?”
季辞的回答很实诚:“崇简尚德。”
顾意:“……”
他将目光定格在那道青菜豆腐汤上,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的父亲,很喜欢这道菜。”
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蓄着又顺又长的头发,烧得一手精致的好菜,每天都等着那个小她六岁的男人回家。
她叫何珊,可人们习惯叫她顾太太、顾意妈妈。
她本是富家千金,却执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
何珊,何珊,河山,万里河山为君倾。
悲剧就在于,他不爱她。
如果是天生寡情倒也是捂得热的,但他不薄情,或许还可以称得上是深情。
只不过他深情的对象,不是她。
于是,无数个凉意初透的夜晚,七八岁年纪的小顾意从自己卧房的缝隙往外窥视——妆容精致,却掩不去她眼角鱼尾纹;长裙曳地,被落地灯拉长的影子却显得有几分落寞;佳肴满桌,却一筷未动。
长夜漫漫,良人不归。
而如今,透过这道青菜豆腐汤,他仿佛一眼望穿那些寂寞的岁月。
季辞见顾意神色微动,不好打扰,便推开门扉,决意先行出去。
门外小周和阿慕正聊得热火朝天,隐隐传来片言只语。
小周:“你说老大和他怎么能对付!不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吗!”
阿慕声音幽幽:“……除非一公一母。”
……季辞搭上门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将门重新掩上了。
他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