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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来！”
汪文瑞出声喝止时，小陶的手指还扒在胸口，这祖宗不为所动，往后视镜里深深看上一眼，继续自说自话地脱衣服。
汪文瑞汗如雨下，且不论家里已经有了一位悍妒泼辣的婆娘，贺兰摧一见这小娘皮，魂都要被勾走了，现在小娘皮在他车上宽衣解带的，倘若被贺兰摧知道，他这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能不能要了？
汪文瑞一眼也不敢往后看，大奔下了高速，在路上滑出去几百米，停在一座大宅门口，摁下手刹，瞪着方向盘说：“到了。”
话音未落，小陶施施然从衣服里摸出一块有手掌那么厚的胸垫，丰满的胸口瞬间塌下一半，汪文瑞目瞪口呆，人家倒是很镇静，捧起胸垫，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胸垫内侧写满蝇头小楷，这是莉莉丝与小陶独特的通信方式，两人虽然占据着同一具身体，但记忆并不共享，他们就商量好用留言的方式互通有无，最初留言都写在笔记本上，后来莉莉丝说，卖唱女随身带笔记本也太奇怪了，胸垫天天要用，面积大，材料还不容易渗墨，于是就改成把留言写在胸垫上，一块能用一周，两块就是两周，淘宝网双11促销，一百多块能买一堆，又便宜又好用，没毛病。
小陶看得有点失望，最新留言是他的笔迹，提醒莉莉丝下班以后要卸妆，莉莉丝龙飞凤舞回了两个字，“好的”。
然而莉莉丝不仅没有记得卸妆，还忘了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小陶呆呆立在庭院外，被秋风吹了个哆嗦。
“要找你的人就在里面，快进去。”汪文瑞催促道。
生活不易，小陶叹气：“好吧。”，说着把另一片胸垫也抽出来，扔进垃圾桶。
头顶漂浮着一团团形状各异的阴云，小陶抽抽鼻子，一股潮气涌入鼻腔，他能闻出雨水的气味，苦苦的，像在水里泡久的湿木头。
“要下雨了，就当是去避雨。”小陶喃喃道，真的没再多话，踩着银杏叶一步步踏入老宅。
这个“红发妖姬”，是不是用九世智商换了一世颜值？下了舞台就像变了个人，傻得可以，偏又傻得浑然天成。汪文瑞如是想，搓搓光头，肯定地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打印机咔咔响了几声，吐出一沓厚厚的铅字稿，李如绵倚窗远眺，看见玻璃倒影，说：“印好了，自己拿。”
贺兰摧取出新论文，在纸面上弹了一下，舒展眉头：“终于对了。”
大奔停在老宅门口，打了三次转向灯，李如绵心中有数，回过身来，刚迈出一步，一只塑料饭盒在他脚下粉身碎骨。
李如绵望着满地狼藉，不知该如何下脚，贺兰摧才回来几天功夫，好好的房子就被他糟蹋成了塑料盒乱葬岗。
贺兰摧倒是灵活得很，捧着论文蹦到沙发上，胳膊搭着靠背，没心没肺地招呼：“坐啊，别客气。”
李如绵宁可站着：“你究竟吃了多少外卖？”
贺兰摧大言不惭：“一天三顿，自己算咯。”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我知道。”
“调料全是化学物质勾兑的。”
“没事儿。”
“吃多了容易得病。”
“我身体好得很。”
“会伤肾的。”
贺兰摧脸色骤变。
李如绵微微一笑：“家里冻着两块苏州羊肉，还有一尾新鲜河豚，我和他两个人吃不完，你要是不嫌麻烦，过两天来桃李镇上，吃顿家常饭吧。”
贺兰摧诧异地“嗯”了一声：“桃李镇？你住桃李镇去干什么？去放牛种地吗？”
“我已经出去见过了世面，现在年纪渐长，只想偏安一隅，过清净的生活。”李如绵踩着塑料走到门边，“要是你愿意，把那个歌女也带来。”
贺兰摧想到莉莉丝，就像霜打茄子似蔫了，嘀嘀咕咕：“带她干嘛？我们又不熟。”
我怕我秀起恩爱来你招架不住，狂吃柠檬最后还要怪我。李如绵心中暗道，表面什么也不说，留给贺兰摧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又来了又来了。贺兰摧一看他微笑就抓狂，据上届师兄说，李老师如果读了你的开题报告后阴沉着脸，那就回家放一挂鞭炮，这说明你成功引起了这个男人的注意力，接下来只要抱紧大腿，死皮赖脸让他给你改报告，运气好了能入选学术期刊，到时候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都指日可待。面无表情次之，这说明你的研究方向虽然没出错，但是内容太乏味，干得像寒冬腊月里挂在屋外的腌肉，李老师读过后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你是来混个文凭的，也没关系，夹起尾巴做人，李老师一般不会让你延毕。再次就是微笑，他的笑容里往往融入了对文盲的鄙视和“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疾首，意为你不是读书的材料，收拾收拾东西回家，搬砖更适合你。
最致命的是，这种笑容出现在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李老师脸上，迷惑了一部分女生（和男生），妄图与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贺兰摧听师兄说，这样的憨憨还不在少数，动辄一哭二闹三上吊，留学生圈里早就传开了，跟着李老师搞学术，惊天大瓜年年都吃。
贺兰摧长叹一声，指指自己印着红痕的脸：“人家对我没多大兴趣，不会来的，你别瞎操心。”
“他一定会来。”李如绵拉开门，“现在闭上眼睛，倒数十个数，他就会出现了。”
“嘁。”贺兰摧不以为然，从冰箱里取了一听冰啤酒敷脸。
易拉罐贴在脸上，他一个寒颤还没打利索，门铃竟然响了。
不会这么邪门吧？贺兰摧深一脚浅一脚越过塑料的海洋，朝猫眼里一看，红发，红裙，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不是莉莉丝还能是谁。
贺兰摧脑袋都炸了，迅速把视野范围内的包装盒都归到一处。
手到用时方恨少，贺兰摧磨着牙，心想我怎么就不能是哪吒！我要是有三头六臂，还能是这个鬼样子？！他手脚并用把玄关清理干净，拿冰啤酒在额前滚了滚降温，冷静下来，人模狗样地开了门。
门外，小陶赤足踩在金黄落叶里，一身复古裙装，手指捏着被莉莉丝扯出来的高开叉，眼神忽闪忽闪，轻声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