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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摧钻进车里,打火拉手刹踩油门一气呵成,大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小区,熊猫再怎么叫骂也于事无补了。
等到车速平稳,贺兰摧换个舒服的坐姿,瞄了一眼头顶的后视镜,正巧后座的小陶也在看他,两人透过镜子对视良久,噗嗤笑出了声。
幼年时,贺兰摧毫无预兆闯进小陶的生活,带他上蹿下跳,欢笑玩闹,他们曾一起制造的小意外,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心惊肉跳,又让人忍俊不禁。
他拥有治愈人心的能力,小陶苦涩的一生,因为有了这个人,而多了丝丝缕缕的甜。
想到这里,小陶深深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他,自卑地埋下头。
“椎冰客...”
小陶慢慢念出了电影的名字,海报上,锦衣少年与身穿龙袍的男人紧紧相拥,两人皆闭目,脸上的神色像痛苦,又像极度的欢愉,床下堆满了森森白骨,背景则是一望无际的冰川,一眼看去,妖异又寒冷。
“对,就是‘椎冰客’。”贺兰摧指着海报上的龙袍男人,“演皇帝的叫李郁,和我是老乡,他家祖宅已经变成粉丝打卡景点了,本地人基本都知道。”
“我也是本地人啊,我怎么不知道。”小陶摸着下巴说。
“靠,你本地的?你不北方人吗?!”
小陶:“熊猫才是北方人,我正宗南方人好伐?”
哦,怪不得那么水灵,眉眼间像盛了一汪江南烟雨。
“你是本地的,我也是本地的,小城就这么点大,我们说不定早就见过面呢?”贺兰摧本是无心说的,进了放映厅,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禁神色一滞。
说来惭愧。看电影本是贺兰摧的主意,他自己却因为那个念头心神不宁,电影到底讲了什么都一概不知,被强行拉来的小陶倒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散场后,贺兰摧走在前面,叫了几声小陶都没人应答,转身一看,小陶站在不远处,低头摆弄着手机,被人流挤来挤去也浑然未觉。
一对情侣从后面走上来,撞到小陶的肩膀,小陶手一抖,手机掉到地上,他便弯腰去捡。
贺兰摧拨开路人,逆着人潮冲过去:“当心!”一伸臂连人带手机捞进怀里,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数落起来:“人那么多不能蹲下的知不知道?造成踩踏事故怎么办?”
小陶:“可是手机掉了...”贺兰摧无奈叹口气,狠狠瞪了那对撞人的情侣一眼,把小陶拉走了。
上了自动扶梯,小陶又摁亮手机盯着屏幕看,贺兰摧探头张望:“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小陶背过身去,把手机死死摁在胸前。
“好啊,不给看?”贺兰摧直接搂住他的腰,从腰际摸上去抢手机,“那我偏要看看...”
小陶只觉手里一空,手机已经到了他手上,贺兰摧哼哼两声,在他腰间报复性地掐了一把。
小陶在看椎冰客的微博超话,主页显示他已经关注了这个话题,而且还有个第一天签到,贺兰摧没想到自己挑的电影这么对他胃口,刚想邀功,只见热门第一条的微博内容为“椎冰客删减激情戏流出[口水][口水]影帝与小偶像共赴爱河[比心][比心][比心]”
文案下是九张动图,只看静态就涩情得不得了,贺兰摧挡住扑上来抢手机的小陶,点开第一张,第二张...直到第九张。
动图全是已经加载完成的。
屏幕里,李郁和蜷川莲衣衫不整,抵死缠绵,屏幕外,贺兰摧看小陶的目光多了几分微妙。
“你喜欢这个?”贺兰摧摇了摇手机,意味深长地问。
小陶涨红了脸,打死都不出声,贺兰摧笑了笑,将手机拿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他还不如我会。”
他把手机塞回给小陶,插着兜大步离去了,小陶看了看屏幕里,骑在男人身上,痛苦呜咽的少年,又看了看逐渐远去的贺兰摧,拔足追上去,连锁屏都来不及按。
那张动图便一直播放着,直到少年被完全贯穿,画面香艳而残忍,隔着屏幕,看客似也能感受到他们皮肤的温度。
贺兰摧等小白兔匆匆忙忙追上来,故意放慢步子,一个转身,“咚”的一声闷响,小兔子不偏不倚撞在他胸口。
“你干嘛!”兔子红着脸抗议。
“你看那么色的东西,我被你吓跑了,你怎么反过来怪我?”贺兰摧面不改色,恶人先告状道。
果然,小陶被说得无地自容,埋头就要逃跑,贺兰摧长臂一伸把他捞回来,勾到胸前,小陶气急,搬开他的手,拼命扭来扭去。
搬开一只手,立刻有另一只手贴上来,小陶挣扎得气喘吁吁也没能离开他半步,于是更气了,紧紧闭上嘴巴,头偏到一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还真像个小兔子,贺兰摧以前养过一只白兔,当时他年纪小不懂事,每次喂食,总要把菜叶高高地吊起来,白兔跳了半天都够不着,兔子是哑巴又不会叫,只能待在原地,气呼呼地转圈跺脚。
小陶和那只兔子...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贺兰摧看得又怜又爱,忙哄道:“好啦好啦,食色性也,我明白的。”
小陶还是不怎么搭理他,贺兰摧计上心来,故意大叫一声:“你看啊!”
小陶:“看什么?!”
贺兰摧示意他抬头:“今晚好多星星。”
电影院在中央商场最高层,头顶就是玻璃穹顶,去年装修换成了彩绘玻璃,从室内看去,夜空折射出七彩碎光,像一张可口的糖纸。
彩绘穹顶刚修好那会儿,贺兰摧还在国外读书,看图片觉得平平无奇,身临其境居然这么美。
“当初好多本地公众号都在夸,我还说不就是两块玻璃,顶多骗骗初中小女生。”贺兰摧抱臂胸前,“没想到现在也真香了。”
小陶无心欣赏夜景,漆黑的影院让人失去时间概念,他不曾记得,现在已经很晚了。
小陶一边想着如何脱身,一边惴惴不安等待人格转换,就在这时,贺兰摧忽然端正了神色。叫他名字:“小陶。”
不给小陶任何喘息的机会,又道:“老实点告诉哥,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一句话如晴空霹雳,小陶被劈得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你...很讨厌这个吗?”
“怎么会,我在国外上学那几年,没少被二椅子...不对不对,同志搭讪过,他们好像都挺喜欢我这一款。”贺兰摧摸摸胸前肌肉,若有所思。
小陶的脸又白了几分,“二椅子”是对同性恋的蔑称,有时熊猫和别人提起他,也会说“那个二椅子如何如何”,小陶反抗过,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真正让小陶难过的,并不是熊猫用“二椅子”称呼他,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人,把多数当作正确,把侮辱当作玩笑。
“不要这样叫我。”小陶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着袖口,“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我明白...”
“你不明白!”小陶直视贺兰摧,语气强硬起来,“你原来以为,彩绘玻璃是初中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可你现在看到了,也很喜欢,也觉得好看,对不对?”
“喜欢这种感情,从来就没有年龄和性别之分,喜欢是美好的,不会因为年龄或者性别的不合适而变得丑陋。”
小陶的嘴唇抿成一根直线,鼻子因为过于用力轻轻皱起来,贺兰摧本想说几句俏皮话蒙混过去,然而他现在看着这样的神情,竟然有些动容。
“我从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从来也没有。”小陶微微仰头,从玻璃穹顶上寻找自己的倒影,双瞳一片澄澈,净无瑕秽。
小陶有这样的自信——喜欢男人也好,爱上贺兰摧也好,都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无比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