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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是宝瓶主峰,虽然都给乌云罩了,但是偏下一点,你看,那雷的声响主要在独秀岭方向。”幼蕖细心给苏怡然分析。她来往宝瓶峰次数多,对宝瓶峰的几座小山头也挺熟悉。
苏怡然这回真的是大惊失色:
“独秀岭,那不是……有人结丹!萧师兄?”
幼蕖和她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宝瓶峰如今在冲击金丹的只有萧云轫了,金元真人也确实在独秀岭一带布下了重重阵法,萧云轫早就闭关在内。
结丹吗?看这声势也有几分像。
可是也只有几分像。
按理说,结丹确实有雷劫之关,可是眼前独秀岭的这雷电也忒吓人了点。
苏怡然和幼蕖这些内门弟子,都见过上清山玉枢阁里所藏的前辈真人的结丹记录,其所录影像与眼前的乌云雷电似乎有些差异。
乌云层里如有天公咆哮暴跳发泄着怒火,与传说中威严凝重的煌煌天威不太一样。
“这雷,也太狠了点……只怕……”苏怡然喃喃道。
幼蕖知道苏怡然咽下的半句话是“只怕萧师兄他承受不住”。
她也担心,虽然她不喜欢萧云轫的滥情无担当,可那是私德,他毕竟是上清山弟子,是苏怡然尊敬的大师兄,这又是在庆典前夕,总盼望着是成就好事能为宗门锦上添花。
若结丹失败……
幼蕖也有些同情萧云轫了。
她握了握苏怡然的手:“曰夷道君为你萧师兄准备了那么多,多半没事的。”
这话她说得极没底气,纯属安慰。
不知道萧云轫在雷劫之下是如何应付,如何苦苦支撑。
大家只看到,宝瓶峰的这场雷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天的功夫,黑压压的乌云就潮水般退了个干净,恢复了正常的蓝天白云。
那左冲右突的雷暴仿佛是一场幻境。
苏怡然脸色黯淡,她知道萧云轫冲击金丹失败了。
他们师兄妹向来亲厚,萧师兄待她如亲兄长一般,该严的严,该护的护,她知道萧师兄承担的压力,也比其他人都盼着萧师兄能够成功。
萧云轫冲击金丹未成,她比自己失败还难受,一想到萧师兄现在该如何失望悲伤,该如何面对这巨大的落差,她难过得人都怔了,手脚冰凉,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直陪在苏怡然身边的幼蕖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心里喟叹不已:萧云轫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来就被众人瞩目,样样领先,事事如意,谁会想到,他在化神道君的护持之下,竟然会结丹失败?
幼蕖不心疼萧云轫,可她心疼怡然师姐。
苏怡然是个性情中人,对谁好就一腔热血都扑上去,对她李幼蕖是这样,对萧师兄也是这样,无关儿女私情,就是一味地盼着萧师兄好。
萧云轫这回失利,苏怡然少不得也要意气消沉一段时间了。
说起来,真该怪的应该是那个曰夷道君!要不是他逼着催着萧云轫一定要在宗门庆典之前冲击金丹,以萧云轫的资质基础,徐徐图之,不说十拿九稳,也至少有一大半的成功希望呢!
而且,若是在平时以平常心来准备结丹,也从容得多,不会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即使一时失利,也能调整过来,再来一次并不是多难的事。
可是在眼下,对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萧云轫来说,一切都难得多。
只希望他能挺过来吧!
就算他不是苏怡然的师兄,幼蕖也不想人家倒霉,虽然他欠下一堆情债,但幼蕖就事论事,她和这萧师兄曾经合作愉快,而且,她实在是觉得这么个亮眼的人没能继续耀眼下去也是挺可惜的。
唉,冷玥师姐大概也会难过罢?她盼着萧云轫结丹成功而从此双宿双栖呢!
苏怡然愁眉苦脸地回了洞府,萧师兄渡劫的独秀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她很想知道萧师兄现在的状况。
她找了个借口在独秀岭方向溜达,只看到金元师伯沉着脸,给独秀岭四周布下了几道禁制,意思很明显,那是不让任何人去打扰萧云轫。
冲击金丹失败也分为好几种情况。那萧云轫是勉强止劫及时止损还是承受不住而身受重伤?甚至修为不进反退一溃千里?
目光注视着宝瓶峰雷云的不只是苏怡然等师弟师妹,还有其他峰头的许多弟子。
叹气的有,遗憾的有,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幸灾乐祸,大部分上清山人都是为萧云轫惋惜。
萧云轫平日里豪阔爽气,对人热忱,故而在同门间印象极好。
虽然他周旋于一众师妹师姐之间,但也没有始乱终弃的恶行传闻,只是有些风流名声,大家对这个倒不是多么反感。
大家对这样出身好、资质好、修为好、长相好的高山仰止一样的人物,都是本能地寄予更高的期冀,期望看到完美能够延续下去,已经在自己心里将其塑造为一个样样出彩的高大形象。
不能想象这样的人物会跌下云端。
当他跌下来,许多人叹息,不知是叹其人可惜,还是叹自己幻想的完美破灭。
天威难测,人力有限。
这是幼蕖的感慨。
即使是化神道君托着,即使有万年灵药打底,水涨不到那个地步,就不能成渠。
这是无可更改的规律。
所以修道之路何其漫长,一步领先不等于永远领先。
一时的风光绝不代表时时风光。
自己当要戒骄戒急,不以一时得失儿喜悲。
放长眼,不争燕雀眼前利,须知啊,自有云霄万里高。
一念既起,幼蕖突然又有所得。
心田之中,灵珠滴溜溜一转,有新窍洞开。难以言说的感悟随着一线光明透出,似悲似喜,若得若忘,人如在云里,又似被水流清溉。
四方馆的杨氏母子也在观望着宝瓶峰的半拉子雷劫。
眼看到雷声戛然而止而宝瓶峰一片寂静,杨云玲吐了一口气,心里头的郁闷消了一点。
总算看到别人倒霉,这让她几日来的不忿好过了一些。
“可惜了……”杨晞喃喃低语。
“你替他可惜啥呀?谁让他风光太过?看看,果然折福了罢?我就说,化神道君的关爱,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何况萧云轫只是个小小的筑基弟子!”云玲真人不屑地点评着。
“幸好啊,你来的时候他在闭关,不然,若结交深了,晞儿你可不就沾了晦气了?这样有头无尾的人,不交也罢!哎,这黄珑果不错,不知道他们哪弄来的,你要不要尝尝?”云玲真人闲闲收回目光,又精挑细选了一粒果子,满意地放入口中。
杨晞摇摇头,决定不和他娘亲争辩这个问题。他知道,在他娘心目中,其他什么天才都是虚有其表,而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娘亲对他好,也一心为他好,他当然知道,他在周流心斋的时候也有些晕晕乎乎的目中无人。但是这趟出来,看到了八大门派的优秀弟子云集于此,满目皆是珠玉琳琅,可谓人才济济、群英荟萃。
当然自己仍然是出色的,并不曾就被比成了脚底泥。可是堪与他比肩的也有不少,即使有些人挑剔来看是有明显不足,但是真要较量,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
一下子成立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虽然这也是一群出色优秀的众生,但杨晞的意气已经没有那么高昂。
那天李幼蕖的话也给了他一个警醒,虽然不中听,但道理是对的。
“您但凡好好屈尊看一下天下少年英雄……”刺耳又刺心。
在这一群人中,他哪里称得上是“顶尖”?哪里能说是出类拔萃?
大道无穷,他不能松懈啊!
更不能轻狂。
但是娘亲似乎并不曾看到这些,更不曾想到那么多。
那是他的娘亲啊,他能怎么办?
杨晞想起父亲朱璜真君,遇到一些和娘亲意见相左的事情时,也是摇摇头,不和娘亲争辩。现在他有些能体会父亲的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