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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谢确实听阿海说过几次他想带宝鹤楼的点心去看他姐姐,为的是好吃又体面,显得他这个弟弟很排面。
刚刚他那么一下冒失举动,搞得点心砸了不少,这小子心里肯定是失望气愤的。
他平日与这小子处得还挺好,往后一段时日还要相处,更不能为此坏了情面,少不得赔小心说好话。
“就剩一小半了……送个屁!”阿海嘟嘟囔囔地抱怨。
“下晌我给前头小二哥说说,让他给我多留一点!”
“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人家能给我留?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到前头来……”
难怪阿海生气,这里头还要白搭上大厨的好意。杨谢也觉得不太好处置,赶紧又补充:
“李小二才当爹,我不是刻了一对福娃娃么,跟他换!”
阿海这才松了点脸色,杨谢也松了口气。
可回去时,阿海还是告了杨谢一状:
“……都是杨大哥!看看都烂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够给大家分了。就是他在背后吓了我一跳,吓得我没拿稳,下次你们可别让他去了……”
他指着盘子里破碎的点心,满脸不高兴,跟陈叔半是撒娇半是甩脱责任,完全是拿陈叔当靠山的架势。
陈叔笑笑,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看样子是宽慰他,阿海才跺跺脚,不太情愿地歇了,还没忘记冲杨谢方向翻了个白眼。
真是挺记仇的,为了盘点心!
几两银子的事,虽然难得,也不能不顾两人的情面啊!
杨谢无奈,这孩子虽然平时看着性子好,可还真是有点小脾气的。一丁点误会闹出来的事情揪着不依不饶,能当着他的面就告状,都不懂背过去私下讲,全不顾彼此和气,真是家里娇惯出来的。
农家的孩子现在能吃苦忍耐的真是越来越少了!
杨谢一时有些愤愤于世风日下。
想他那时跟师父,虽然师父是自家大伯,可也是做小伏低,忍了许多气,挨了许多打,这才慢慢得了师父的认可,才练得一身好手艺。
没想到阿海这农家的孩子,竟然养得一身娇脾气!
听说现在有些农家娃吃父母的用父母的,不好好干活儿不说,还拿父母的血汗钱在城里充富人家少爷,听曲儿捧花娘,作孽哦!
杨谢觉得他要提醒一下陈叔,对阿海严格一点,主要是人情世故得教着点,不然,以后怎么当家啊!
这么一闹,他倒是觉得,阿海身上修炼者的嫌疑去掉了九成。
性情、手段、城府、气质,完全不搭啊!
还有一成,是因为他实在不甘心。
等晚间收工,阿海与陈叔嘀咕了一阵,收拾了半篮子馒头包子,杨谢知道这小子是要去看他那个九儿姐姐了。
后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灶间只剩阿海一人。
杨谢磨磨蹭蹭在门口洗刷,他得空便向内偷瞄几眼,没抱什么指望,只想顺便瞧着有没有意外惊喜。
结果,他看到什么——
却是看到阿海借收拾的功夫,悄悄儿地又在厚厚的案板后面掏出一条不知何时藏在那里的羊肉,团了团就塞进了怀里,小眼神贼溜溜的,左右扫了扫,顺便在馒头上擦了擦手,状若无事地走人了。
还偷肉!
上好的一块带皮羊坐臀!
也忒猥琐了,哪有这样的修仙者啊?
杨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自己,也笑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混小子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
本来他还想厚着脸皮跟在阿海后面去那个九儿住处看一看的,现在么,已经没有必要了。
……
“哎呦,是九儿的弟弟呀!”
阿海刚刚到青砖小院,就听到正厢房传来热情的招呼,他抬头看到那位风韵犹存的徐大娘正招着手,手里甩着一条水红的帕子。
他很合时宜地缩了缩脖子,憨憨一笑:“大娘好!我姐呢,还没回来啊?”
“还没呢!指定是生意好!你姐可会做生意了,哎,她在家就这么能说会道吗?”徐大娘将帕子掖在腰间,款款走到阿海面前,貌若随意地问了句,眼睛在他手上篮子里转了一圈。
“嗯,还好吧……”阿海弓着腰,一手遮挡在身前,闷闷地答了声,又道,“只要来钱,她就能干些。”
徐大娘失笑:
“你这孩子,也会打趣人。你姐这么能干,以后不知道哪家小伙儿有福气娶了她去呢!”
她眼神闪闪,又问:
“哎,我瞅着她与那个戚大到挺好,听说你们两家是邻居?结成一家亲多好!我看,再合适不过!”
阿海的手在衣襟上抓了抓:“我姐还要给家里干几年活儿呢!她嫁谁都行,给彩礼就行!”
说着,他又拍拍肚子:“怎么还没回来,我走这老远,又饿了!”
揭开篮子上的盖布,他抓起一只包子,“啊呜”一口咬了下去,又口齿不清地问徐大娘:
“您要不要来一个?可香了!”
徐大娘嫌弃地离那只油手远了两步,心内鄙夷这小子及其家人的贪婪猥琐,又有些失望:如果这小子的话是真的,有这种身世的人家也不会是修炼者啊!
若是编的,修炼者能对俗世琐碎算计知道得那么清楚?
突听院门一响,九儿与戚大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脸上有些疲累之色,又带着些兴奋。
“咦,阿海,你来啦!”
“你们怎么才回来?我给你带了包子,今天还有好点心。等老半天了。”阿海抱怨着。
“我们做了笔大生意!还有,我们还发现一个……”戚大说了一半,看到徐大娘,当即将半截子话吞了下去。
徐大娘识趣地笑笑:“我不打扰你们姐弟相聚啦,我去屋后走走,消消食。”
她转身走屋后去了。
九儿松了口气,拉着阿海进了厨房:
“正好帮我烧个火,今天省事,我热个汤,就吃你带来的包子。边忙边说。”
戚大也跟了上去。
徐大娘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一扬,脚步不停,拐到了厨房后面。
小厨房有个气窗,窗外又种着几株毛竹,此时天色已暗,厨房里点了油灯,自竹叶的缝隙里是能看到里头动静的,里头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藏那听个壁角正正好。
当面看不出的,说不定背后听一听就能发现什么。
那小子藏藏掖掖的,说不定留着什么秘密要说呢!
哪怕不是修炼者,只要是与人有关的秘事,她都爱听!
她拐到厨房后头,听得里面正说话:
“陈叔在宝鹤楼好么?记得帮我问候他。”
“挺好,他说等大集散了,若宝鹤楼不用他了,他就跟我们一路回去,跟我爹喝两天酒。”
“那敢情好。这包子是陈叔的手艺吧,一吃就吃出来了。”
徐大娘未免有些失望,这些有根底的话,越来越不像修炼者了。
“哎,这个,给你,别给人知道……”
“咦,这什么……”那个九儿明显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