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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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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是太宗仁明元年,对于怀庸侯府来说是一个妖灾的年份。先是大房夫妇两个相继去世,后是刘夫人病故。

    凡此种种,通通铭刻在了年幼的陆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正当疏影在等待机会询问厨娘之时,她们突然大喊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一簇火星突然之间落在一坛已经揭开盖的酒里,厨娘慌乱之中将坛子打翻,以至于引燃了一整堆,接着那靠近酒坛的柴火堆、油锅、门窗、房梁也全部跟着烧起来。

    慌乱之中,厨房里所有干活的人都逃窜出去。从外边看去,厨房虽然没有火光冲天,也是浓烟滚滚,无法靠近了,此时只剩下疏影一人在里头。

    其实她离门口很近,跑上几步就可以冲出去,但她始终没有走,奋力地用葫芦瓢舀着水缸里的水灭火。可这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眼看灭火是不可能了,她从灶台上随便摸来一块潮湿的抹布捂住口鼻,在熊熊火焰中挣扎摸索,仿佛在寻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厨房由砖瓦垒起,可屋梁和门窗俱是竹木所制,在大火之中极其脆弱。梁上的瓦片噼噼啪啪掉下来,疏影弓着身子在其间左躲右闪,摸进了一间耳房。

    耳房里有几个油桐木柜,都上了锁,钥匙不知在谁手里。她使劲拽了几下,无奈那门坚锁固,她这点力气根本打不开柜子。

    火势渐渐蔓延到了耳房这边,疏影听到有人在外边高喊她的名字。

    到底在哪?

    她紧紧靠在柜子上,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环视着四周。

    眼睛被烟熏烫得疼痛非常,汗如雨下,背后中衣已经湿透了。

    左手边是一方小桌,桌面上还摊着一本账簿似的册子。情急之下,只能用此一搏!

    她快速翻了翻那本账簿,看不清上面的小字,但还能够大略看出六月至现在的厨房领用项目都在上面,忙拿起来丢进了跃得半个人高的火焰之中。火舌舐了一下她的手腕,这刺痛现在于她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整个耳房里浓烟积聚,她剧烈地咳嗽着,意识有些模糊。烈火啃噬木材的声音低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耳鸣。

    转身,这里的门还没锁,出去吧……

    外面的人看见耳房门被撞开,有一两个迎上去。

    她撞到了什么,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魏丰,去把王大夫请到书房!赶快!”

    陆淇按了按疏影的人中,她只是昏昏沉沉,毫无反应。

    大厨房的人四散取水,还有别处赶来搭手灭火的大小仆从。

    他抱起疏影,穿梭在侯府的人流中,疾步往书房走去。路过的人都注视着他们,可是他哪还顾得上其他。

    他从昨日午后一直心慌到现在,不想竟然真的是……

    十年前那场大火烧焦了整条巷子,也烧化了年幼无知的云儿。

    这世上何来天灾,俱是人祸!

    到了书房,王大夫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陆淇把疏影放在榻上,才喘着大气喝了口茶,因为过于急切,也咳嗽起来。

    “还好她聪明,用湿布捂住了口鼻,烟尘并未入肺,眼下尚且没有性命之虞,只需等她醒转了!只是这右手腕上被火灼了,还留下了创面,恐怕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得好的。”

    王大夫细细看了她的伤情,陆淇坐在榻沿上背对着他们,沉默得可怕。片刻后他转过来时,眼睛都红了,好像要吃人似的,也不知是因为刚刚止住咳嗽还是别的。

    “给她把额头上的灰擦擦!别等她起来了怨你!”王大夫觉得陆淇不对劲,给他扔了一块干净的布。

    “怨?”

    “怨你看见她这狼狈模样。你见过哪个小姑娘喜欢在脸上擦灰的?”

    闻言他将柔软的白布在手上团成一团,俯下身躯,轻轻点擦那些汗水混着的灰尘。王大夫则在另一边给她清洗包扎伤口,都敷上药包扎完了,抬头却仍见陆淇杵在那里慢吞吞地、心事重重地擦着灰,精细得像在绣花。

    “别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王大夫笑着调侃。

    陆淇沉下声严肃道:“去!其实换了谁都一样,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么好的姑娘白白被人陷害了。”

    王大夫叹口气,说道:“知道就好。她如今在侯府这样的处境,怎能顾得上旁人?你也是,想想自己,还有没有时间去等了。我听说侯爷在给你张罗亲事,要不是九郎刚走了没几日,不知每天会有多少人巴结着上门求亲,能把你家门槛都踏平了!”

    “侯府的门槛高,我等得起。”他看着小姑娘平静的模样,便瞬时有了底气。

    “高门自有高人跨!子勣,你可清醒清醒吧!难道这丫头也会像你一样痴心?我看未必!就凭她这股一意孤行的倔劲,能使出这样厉害的手段,冲撞了你们权势泼天的二奶奶,冲撞了金陵望族谢家,你当真以为她是乖乖地来守望门寡的?旁人她压根没放在眼里,侯爷都拦不住她,你能?”

    “我……王菊华!”陆淇把手里的布甩在地上,想要跟王大夫辩解,最终还是忍住了。

    只要她安好,这一切都由他来承受就足矣。

    王大夫颤抖着瘦弱的身躯瘫坐下来,却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小子终于是被他激怒了。

    若是任由他这样不争不抢、不温不火地熬下去,早晚他们两个都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疏影听着耳边有些嘈杂,悠悠醒来,看见陆淇和王大夫都在,就知道不是在自己院里,羞怯地抬手捂住脸。

    陆淇额头爆出的青筋瞬间平了下去,一双手前前后后摸来摸去,摆在哪都不舒服。

    忽然,疏影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说:“你们千万莫要将我这次遇险的事情告诉我哥哥!否则我一定会被接回去的!我给你们磕头!咳——”

    书房的熏香一如往昔的呛人。

    王菊华闻言又笑,“不会的!姑娘快起来,现在只待好好休息,便无甚大碍了。原来你并不缺人照顾,某人今后可以省省心了。”

    疏影头脑还有些犯迷糊,只是付之清浅一笑。

    陆淇有些吃醋,因为她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自己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