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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怎么帮她?她又要付出何种代价……其实这早已经昭然若揭。
“别再多想了,我会保你安稳。”
陆淇十分地确信她会作出预想中的选择,因为在这件事的解决上,她毫不用花费心力。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不停地陷下去,无论最初是多么不愿。
疏影很想问个清楚,他究竟要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话到嘴边多次,还是觉得羞愧,又怕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终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份好意,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棋局。
只不过,她不会任由他摆布自己,棋局解开之后的路,棋子犹在,她还要自己走。
“你还记得我刚来侯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那天是七夕,也是三更时分,我在灵堂里等你……怎料如今,我们还是只能在夜里相见。”
“嗯,我记得。只能在夜里相见也无妨,我有个办法,可以像在白天一样,让我们看到彼此。”
疏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听了他这话,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你先回屋里去,从北边窗户口看外面!”他的语气中有几分甚为罕见的跃跃。
“好,我试试……”
她将信将疑,把书信叠好抓在手里,从地上拾起风灯,往高处屋里走回去。
安月也在北边暖阁,就着一点灯光瑟缩着身体。疏影又点亮了两盏蜡烛,把屋里照得亮些。
打开窗子望出去,一片森森竹海在风中泛起浪涛。靠近长廊的地方,有一盏灯亮着,映出旁边一条颀长的身影。
陆淇抬头望向打开的北窗,双臂张开,随后收在胸前,那姿态像是抱住了一个人。
她做了同样的姿势,好像真的感觉到了那种温度。刚刚还倔强地不肯现身的泪水,此时止不住地顺着双颊流下。
他就是照进她生命里的一束光,有不刺眼的柔和。谢疏影此刻很明白,即使最终还是因为重重阻碍而错过彼此,她也会像飞蛾一般,哪怕烈火灼烧了自己也义无反顾,永不后悔。她就是为那团火而活,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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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是个好日子,风清气爽,红日高照。
陆秀芹早早起来梳妆,三房内外都被红绸装点,人进人出,无不带着笑意,场面热闹非凡。
按说府上新丧,不该赶着办喜事。只是请了大师看了侯府风水后,便道府中近来阴气太盛,妨碍了侯府本身的气运,才接连发生意外。想要延续气运,最好是由子孙婚嫁来冲喜。
在风水之说下面,还藏着人人都知道,但没有明说的原因。为了推迟与侯府嫡系与皇家的联姻,陆同耑不得不另寻可用之材,以代替怀庸侯上前线协助平叛。他选中的人正是申屠镇。
此举同时也可拉拢三房和刘家。申屠氏乃忠烈名门,陆洋原本就中意,只是因为申屠镇年纪稍大而有些犹豫。今次令他以武将身份前去辅佐大将军,倘若立了军功,自然是光彩非凡,这门亲便怎么也不好拒绝了。
本就与谢疏影无关的那几桩人命案子,在这隆重的喜气之下,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他们早就算好的其中一步,只要申屠镇妥协,她的这份使命就完成了。
因为自己的身份,疏影不能够出席送亲,于是前几日布置喜堂的时候,就一直在三房陪着秀芹,顺便亲眼看看喜堂的样子。她出嫁的这日,也赶早来帮她打点事物。
刘锡瑶特地请了刘家的亲眷来为秀芹开脸,那位妇人高堂具在、夫妇和顺、儿女双全,是最能给新娘子添福气的。
疏影痴痴望着妇人的动作。第一次在闺阁里见女儿家出嫁装扮,这样精细复杂的场面,竟然怎么看也不厌。
秀芹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依旧明亮有神,只是胭脂红唇下泛出的淡淡笑意中,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忧郁,让疏影瞧见了。
等到头面都戴好,外边已经人声鼎沸,刘锡瑶自出去坐在堂中,屋里只剩几个丫鬟嬷嬷,还有一直跟着秀芹的疏影。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小婶婶要说几句体己话。”秀芹一挥手,下人们都退到屋外,带上了门。
疏影独自面对她,略有些怔然,虽不是自己出嫁,但紧张得手心里脖颈上都开始冒汗。
“影姐姐,这件事我不怪你。”秀芹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上一对并蒂莲花金镯在织金通袖红袄的烘托下,更显得耀眼夺目,“我明白你和申屠家的无奈,明白其中利害,爹娘都和我说过了。我是侯府的女儿,就应该为侯府做点什么……”
疏影不敢直视秀芹的眼睛,听了这话,只微微颔首。
此刻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只消一击,就足以使她崩溃。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偷偷爱慕着十叔……”
疏影浑身一凛,暗觉可怖,也终于理解为何秀芹如此心甘情愿,为他牺牲。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既惊喜,又害怕,直到我在你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感情,就好像有星辰闪烁……我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我的堂叔,我永远都不能够踏出那一步。但我私心觉着,他那样超脱雅然的气度,与侯府别的叔伯和兄弟都不同,如果没有女孩暗暗喜欢,就太没道理了。”
秀芹的神态大异往常,让疏影震惊而困惑。她面对的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陆秀芹了。
又或许,从来都不是。
“我知道他看中你。为了让他知晓我的心意,我一直背着二伯母的监视,在暗中助你。我曾经帮你偷换信件交给侯爷、派人在你的院里放鱼,曾经暗暗照顾他的母亲,也在你被诬陷杀了人时向侯爷作证求情……”
疏影听着听着,呼吸都滞涩了,脑中嗡嗡地昏胀。想着先前她们两个谈及陆淇时秀芹的反应,顿觉这喜气洋洋的屋子里变得阴暗森冷,令她不禁打颤。
秀芹倒是笑容依旧,仿佛释怀已久,小小抿了口茶,继续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呵,大家闺秀,一厢情愿,就像那话本子里的故事,多么可笑!可是这都过去了,现在我终于走出来了,要嫁人了,权当白说这些浑话,今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些事。”
疏影一点也笑不出来,将几根葱段般的手指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眼眸之中泛出红色。
“谢谢你肯与我说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