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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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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寿宫那位毕竟不是陛下亲母,她有顾及是对的。正正巧大夫人那里是两个嫡亲的女儿,她也怕,怕陛下念起了旧情,拿嫡女和亲——听容夫人说,陛下当年为了娘,很是不顾礼法规矩。

    “可是永寿宫的那位都怕,难道她永福宫便不怕么?所以便推到了永和宫容贵嫔那里去。”

    “容夫人怎么可能愿意?”修瑾皱眉。

    “容贵嫔当然不乐意,”华乐笑,“无非是觉得她身居高位,深得帝心却又一无所出……你我都能看明白的事,她又如何不知?”

    “这——就是你我的机会,”华乐俯下身点点他的脑门,“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阿姊还是想提前跟你说声恭喜。”

    “喜从何来,阿姊打算逃嫁?”

    “……是你,不是阿姊。容夫人打算在阿姊出嫁后便将你继到永和宫去,打那以后,你就是比不上老大,却也不差老二什么,”华乐略挑眉,“这算一喜,还有一喜倒是和阿姊有些关系……可以算是双喜临门了。”

    “哦?”在听闻过继时还撇嘴的修瑾立刻来了精神,“不用和亲?”

    “阿姊终于要离开这个鸟笼子了,日后嫁去漠北便是王后,再不必为生计困苦了——这难道不算喜事么?”

    “这深宫大内,生活着多困难啊,”华乐感叹着,重新露出一双红肿溃烂的手来,“你看,膳房的宋婆婆说,这手不能冻,一年冻年年冻,就再也好不了了。”

    “可是今儿个,阿姊在容贵嫔那里看了御医,御医说阿姊的手可以在一个月里养好。

    “日后只要保养得当,绝不会复发,再不用受这冻疮痛痒之苦。甚至还开了保养的方子,让日后多多涂抹,再不会犯……

    “容夫人还教了阿姊好些养颜的法子,就是奢侈了些。”

    华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左右都是嫁人,嫁给谁不是嫁呢,阿姊这算是……高嫁了罢?”

    “嗯,算是高嫁,”修瑾听着她的话只觉鼻子微酸,“阿姊,你且等等,我和长卿……定然想个法子把你换出来。”

    “换不得,”华乐勉强笑道,“阿姊和容夫人说好的,阿姊和亲,你便过继过去……至少阿姊走了,这宫里还有个人能代阿姊多少照顾着你。”

    “阿姊,我不想听这些,”修瑾轻轻摇了摇头,咬牙道,“你说过的,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不错,事在人为,阿姊的事难道不是人为么?”华乐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打算去那几位宫里闹上一闹?十二岁的年纪,放在宫外头也已经到了议亲的时候,足以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你是皇子,是寿王,也是这大宁的储君之一——那个位置,你便当真没有半点想法么?”

    “有又如何,当皇子的哪一个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可那终究不过一场痴妄。阿姊,在这宫里,弟弟就只余阿姊一个亲人了。”似是被华乐的话惊到,猛然抬头的他根本掩饰不去眼角的湿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帝王者,寡情绝义,”华乐一瞬间的沉默,终究还是开口接着说了下去,“寿,这是娘亲临走前,亲口问陛下求来的封号。”

    “先前你还小,阿姊多少能护着你一些,但日后呢,待到陛下将至天命,诸王之间或威胁、或拉拢、或打压……

    “这些阿姊都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成为你的拖累,如若如此,倒不如阿姊豁出去,为你谋一条通天之路。

    “去岁本就是个多事之年,淮阳地动、庆阳水涝、西南兵祸……陛下连下三道罪己诏,如今漠北前来求亲,带来大量牛羊牲畜,是什么能给陛下留下拒绝的底气?

    “范阳容氏、贡阳范氏、安阳赵氏还是濮阳秦氏?

    “范阳容氏出了一个容贵嫔,贡阳范氏出了一个范皇后,安阳赵氏出了一个赵太后,我们濮阳秦氏出了个什么呢?一个早逝的秦婉华。”

    “濮阳秦氏早已积弱,仅有一个舅舅秦昭位至西南将军。哪怕是以后,秦氏在宫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能做的,就是让我们的这位舅舅不断磨砺,待有朝一日你夺位之时,他手上的兵马就是你的筹码。

    “漠北前来求亲,这是料定了大宁无法拒绝。现下适龄的公主不过四位,中宫所出三、四两位公主华如、华初,阿姊,再加一个虽然娘亲早逝却有老夫人做姨奶奶的六公主华忆。华如已经有了婚约,那就只剩下华初、阿姊、华忆三人。

    “所以修瑾,你是觉得濮阳秦氏比起贡阳范氏和安阳赵氏来,我们能拼得过哪一家?……而濮阳秦氏自外祖父去世之后,也是……

    “范阳容氏本就家业庞大,容贵嫔膝下又没有子女,你过去了,也算是两相宜的结果。她要孩子来固宠,你要养母来造势……总之,阿姊也不怕你在这宫里受人欺负。”

    “那你呢?你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你会是个什么样子、长卿到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些阿姊考虑过没有?”修瑾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显得有些绝情的女子,努力压下那不断上涌的郁气,“你总是想着我怎么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把你自己当回事?”

    “除了这永延宫,你是娘亲最后留给阿姊的了——这世上女子嫁人,嫁给谁不是嫁?更何况,阿姊这一嫁,去了便是漠北的王后,说起来也算是高嫁,至少能够吃饱穿暖,再不为生计困。你呢,堂堂男儿伟丈夫,也不必如此委顿于污浊困苦之间汲汲营营。还有什么不好呢?”

    华乐站起身来,一身鹅黄色锦裙在这温暖如春的永延宫里,犹犹如初春的黄蕊,柔婉和雅,唯一有些突兀的便是她那双涂完药膏显得红肿泛着油光的手。

    “至于长卿,不过一场心计较量罢了,定远侯兵权在握,现下的定远侯虽是一介书生,但陛下对云府的信任可有半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