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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吵得沸反盈天的两方人马顿时住了嘴,一个个专注看着说书先生,眼含催促,姿态乖巧无比。
说书先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啊……”
说着,他再次拍响惊堂木,这才接着之前的故事开始说了起来。
公主仰慕钱秀才的才学人品,皇帝看中他的本事,钱秀才自己也对相貌出众的公主一见钟情,三人一拍即合,这婚事很快便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了。
阳春三月,公主下嫁,十里红妆都不足以描述当时的盛景。
然而被所有人忽视了个彻底的吴千金,却是最后一个得知此事的人。
钱秀才当年进京赶考,自然没办法带着吴千金这个眼睛已经坏得差不多的拖累一起同行,于是她只能留在老家,静候钱秀才的好消息。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不但有钱秀才高中状元的消息,同时还有他被皇帝看中,召为驸马的坏消息。
两地距离千里,吴千金无法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钱秀才中状元后又好几个月都不曾回乡接她入京,吴千金自然着急。
正在她准备托人进京打探消息真假的时候,钱秀才让人带给她的信,终于到了。
钱秀才在信中写了自己的苦衷,写了自己的为难,写了自己对吴千金的情意,但同时,却也确定了他被召为驸马这个消息,是真的。
同时,钱秀才也说了他绝不会抛弃吴千金,做那等负心薄幸之人,只是公主势大,得罪不起,只能委屈吴千金给他做妾。
吴千金顿觉五雷轰顶,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抛弃一切换来的情郎,最后成了旁人的丈夫,而她堂堂一个官家千金,最后竟然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吴千金的第一反应,便是解下腰带,上吊自杀。
好在,她最后被人救了下来。
……
许是周瑶对吴千金的心理描写得太有代入感,原本一心站在钱秀才考虑的客人们竟开始迟疑起来。
但也仅仅是迟疑而已。
吴千金就算再美再贤惠再爱钱秀才,她也完全不能与公主相提并论。若是能娶公主,一个吴千金,抛弃了又怎样?
这些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原本就看不惯钱秀才的客人当即开口反驳:“这钱秀才有违君子之道便罢了,他到底只是书中人物,不值当我等为他争吵;可尔等自负读书人,竟不觉得钱秀才此举有错,实在是让人惊奇,让人叹惋,也让人不齿!”
之前开口的人正想反驳,便听说书先生咳了几声:“诸位,请安静。”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
吴千金上吊不成,被救下后仍是抑郁难忍。
有那好心的婆子心生不忍,忍不住开口提点:“钱夫人辛苦了这么多年,为了钱秀才不但熬坏了自己的眼睛,也过了这许多年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你若是就这么去了,岂不是将你挣来的泼天富贵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许是吴千金觉得这婆子的话说得有理,吴千金不过伤心一晚便开始整理行装,带着钱秀才的母亲一起跟着钱秀才派来的人进了京城。
一行人紧赶慢赶,等赶到京城的时候,正巧遇上公主与钱秀才成婚。
吴千金得知消息,直接甩开仆人冲上喜堂,打断了婚礼流程。
“钱郎,当初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能在功成名就后就变了心?你忘了当年三月烟雨湖心泛舟,你对我说的此生非我不娶了吗?你忘了那些年生活贫寒是谁为你打理家事伺候母亲了吗?你又忘了你能安心读书,究竟是因为谁吗?”
那钱秀才还未开口,紧随而来的钱母便大骂出声:“你这丧门星还好意思说!当年若不是你不要脸,死皮赖脸地扒着我儿子,毁了我儿子的名声,引得你父亲生气,险些毁了我儿前途,哪儿有后来那许多事?”
吴千金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钱秀才。
钱秀才面色羞红,眼神闪烁,实在开不了口。
一直冷眼旁观的公主突然出声:“钱郎,这是谁?你可知欺君是要灭九族的?”
钱秀才唬了一跳,赶紧解释:“圣人言,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当初她与我私奔,本就只能做妾,微臣绝无欺君之举!”
吴千金不敢置信地看着钱秀才:“你竟然这样说?”
钱秀才扭开头,正要解释,却听母亲突然尖叫。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心脏一疼。
钱秀才低头,发现胸口插了一把剪刀。
吴千金又哭又笑:“钱郎,你毁了我一辈子,难道还想着过自己的好日子?当初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愿意履行诺言,那我就只好自己来取了。”
说完,她拔出剪子,又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砰——
钱秀才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吴千金倒在钱秀才旁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将钱秀才抱住。临死前,她望着府上宾客的方向,泪流满面:“爹爹,对不住……”
吴知府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抱住吴千金失声痛哭:“女儿,你这是何苦!”
钱母终于回神,猛地扑到钱秀才身上:“我的儿啊,为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娘可怎么活啊——”
这场变故从开始到结束,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就这么点儿时间,新郎死了,还和另外一个陌生女人成了黄泉鸳鸯。好好的喜事变丧事,也不知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被气死。
公主早就吓晕了过去。
在场宾客吓傻了眼,等回过神来唯恐沾上霉运,或是被皇上清算,赶紧离开了公主府。
很快,喜堂上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公主府上养着的太医姗姗来迟,然而他对血流成河钱秀才与吴千金视而不见,直接越过二人来到了公主面前为其诊脉。
钱母想要撒泼,然而对上公主身边嬷嬷狠厉的眼神,又闭了嘴。
没一会儿,太医迟疑着看向公主身边站着的嬷嬷:“公主这是……”
那嬷嬷许是对公主身体情况有所了解,丝毫不在意地挥手:“您只管说。”
“可是……”
那嬷嬷见不惯太医啰嗦,直接走到公主面前掐住她人中:“公主醒醒,太医来了。”
公主缓缓睁开双眼,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太医犹豫片刻,道:“公主殿下,您的月事有几个月没来了?”
公主明白太医说的什么事,毫不在意地摆手:“你是想说本宫怀孕了是吧?”
那太医张大嘴,不知所措。
倒是钱母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公主。
公主翻了个白眼:“放心,这孩子绝对不是你儿子的!”
说完她对着嬷嬷抬手示意,“还不去将孩子他爹叫来?”
那嬷嬷领命,很快带来一位油头粉面的男子。
公主似乎对其不太满意:“这状元郎死了,倒是给你捡了个便宜。罢了,你以后便住在这公主府,做本宫的面首便是。”
“你、你……”钱母又气又急,竟直接撅了过去。
公主嗤笑一声,抬手招来下人:“还不快快将这对死鸳鸯抬出去埋了!至于这老婆子……给本宫扔出公主府!”
吴知府赶紧抱着女儿起身:“不劳公主费心,下官直接带着女儿离开便是。”
说完,他抱着吴千金,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一步一晃地离开了空旷荒凉的公主府。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公主一直注视着吴知府的背影,等人彻底不见了,才再次开口:“忘了本宫刚才的命令了?还不将这对让人恶心的母子给本宫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