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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征翻身,一把抓住江雪脚踝,抬头喊道:“我叫凌征,是一名南门死士,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垂死挣扎。”江雪后仰,笑着避开凌征的拳头,不忘挖苦说道:“果然跟你爹一样,是头倔驴。”一脚踢在他腹部。
江雪鞋尖,足弓好似弦月,此时力聚趾端,向前猛地刺出,也如长枪一般凶悍。凌征只觉小腹兀的刺痛,四肢即刻瘫软下来,肚子一蜷,全身一阵痉挛。
江雪跳跃而起,一脚点在他头上,是招金鸡独立势。然后膝盖下沉,猛地发力,全身背折成圆,凌空后翻,轻盈如燕。
凌征一脸砸在地上,痛不欲生。
江雪舒展身体,飘然落地,不想再与他纠缠,向前看看,不就是堵墙嘛,一拳砸烂就好!绕开脚下凌征,朝对面跑了过去。
“我爹?你说什么?”凌征果然抗打,很快又爬起来,只是一脸茫然,什么倔驴?
江雪闻声回头,双手捧在嘴边,出声喊道:“我说你个大男人连女生都打不过,赶紧一剑捅死自己算了!”
江雪开玩笑,凌征却很认真。
他真的抓起红妆,一剑抹了脖子,直直往后栽倒。看到如此魔幻的一幕,江雪脚下一绊,差点摔个趔趄。
她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空中飞溅的血迹,心中愣了又愣,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刹住脚步,折身往回赶,一面焦急喊道:“喂、臭小子,我开玩笑的!”
这就是倔驴的尊严吗喂!一言不合就自尽的?
低头看了看手掌,方才被砍的裂纹尚未愈合,又抬头看一眼正在嗞血的凌征,江雪狠狠咬牙,心想:“还有救,真是亏大发了!”猛一握拳,噼啪几声脆响,手掌上的裂纹瞬间蔓延到小臂。
江雪抬头再看,凌征却突然消失了,地上只剩一个尚未散去的残影。
不仅人不见了踪影,空中还残留着一条鬼魅的红线,就像之前那把红剑出鞘时那样。
江雪大惊,这是在父母和姨妈离开她以后,她心里第一次产生慌乱,到底怎么回事?
“幻术?”江雪呢喃。
一片凭空出现的黑影无声落在江雪后背,玉连环悄然响起,无影人的直觉令她意识到身后有危险,匆忙扭头,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仅是眼角余光看到一线血色。
剑气近!仿佛是计算好了那样,凌征居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手握红妆,凌空斩击。
江雪避之不及,匆忙转身,连退数步,踉跄避开剑刃,却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忽然脸上一阵刺痛,江雪捂着脸,感觉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啊,毁容了呀……”江雪使劲跺脚,喊道:“臭小子,我真的生气了!”
或许凌征也觉得这一剑太过阴险,只得认栽,但他无话可说,继续出剑。
江雪一手拍地,双脚发力,整个人向后跳开。
红妆紧随其后,又一剑划伤了她脚腕。
血滴洒落。
江雪怒视凌征!
凌征避开她目光,狠狠咬牙,心中逞强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过去!”
既然如此,江雪也不再留情,她五指用力一抻,手掌骤然破碎,数不清的白色残片聚拢在她身前,并列一线,成为她手掌的延续。落地便一跺脚,瞬间冲了上去,挥臂如舞剑。
凌征毕竟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仓促间横立红妆,试图抵挡她的斩击。
白色的碎片一触即溃,那把“剑”似乎根本没有一丝硬度,就像是一堆用糯米的汤汁胡乱粘起来的树皮。
只是凌征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哪怕已被斩断,那把“剑”却还是挥了过来,并且轻松切开他的身体。一瞬间,没有被利器击中的疼痛,凌征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在顺着那把“剑”流逝。
这样下去,会死的……
金光一闪而逝。
江雪注意到,那是凌征眉心发出的亮斑,与此同时,他又出现在方才偷袭自己的地方。
红妆在空中留下一条鬼魅的红线,再次落到凌征手上。
江雪脸色凝重,忽而注意到地上的血迹并未消失,心中重新平静下来。
记得之前他对自己提过,南门有三个神技:轮回、杀戮、君临。
“杀戮”可以在瞬间提升使用者的实力,就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借此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君临”则比较神奇,相传使用此技,便可以召唤出诸多远古神明,一时间,使用者宛若天神附体,以无上的神威让敌人屈服;
与前两者相比,“轮回”则是一个看似杀力不大,却很实用的能力。使用此技,便能够在一定的条件下将某些场景无限循环,传说真正达到神技水准的“轮回”,就连时光都能逆转。
江雪长出一口气,如果面对的是那样的对手,可就真的麻烦了。只是看样子臭小子会的不少,却一样都没练到家。他的“轮回”只能勉强让自己恢复原位,对她却没什么作用。
而且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似乎都不能恢复自己的伤势嘛。
江雪大喝一声,“有什么能耐,通通施展出来!”冲上去挥“剑”与凌征对砍。
凌征正面迎击。
红妆挡不住江雪,江雪也拦不下凌征,二人又回到先前搏击时的状态,你来我往,出招不停。
忽而白光一闪,只听撕拉一声,凌征衣襟被江雪割裂,一个酒红色葫芦从他怀中滑落。
凌征反手一剑逼退江雪,伸手去接落地的葫芦。
江雪抓住破绽,身体拧转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是柔软的柳枝,她手臂挥落,挥剑向凌征砍去。
凌征避之不及,从肩到胸裂为两半。
江雪诡异一笑,突然朝没人的地方冲过去。一瞬间,凌征在远处再现,脸色越发苍白。
这一次,红妆在飞行的途中就被江雪夺下。红妆本想反抗,被她用力砸一拳后,嗡嗡乱响,渐渐安静下来。
江雪心意微动,身前残片重新落回手上,只是裂纹越发密集,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
凌征已经无心关注这些情况,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江雪把红妆搭在脖子上,来回踱步,发扬自己的淑女风度,为凌征解惑道:“你只能让自己和这把剑复位,第一次出现在我身后只是巧合,不过确实让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会使用什么强力的幻术哪!”
凌征一言不发,努力调整着体内紊乱的呼吸。哪怕到了这步,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只要有时间,御神道就可以及时帮他恢复状态。
“是‘轮回’吧?”江雪问,看看四周说:“不过之前我俩打斗的痕迹还在,就连你流的血都没消失,——那你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不然我可能真的就认输了。”
江雪对凌征微微一笑,两串玉连环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春天的雨水落在风铃上,叮铃作响。
“总之,作为羽人,你很不错。”
凌征一阵恍惚,可能是错觉,他居然从敌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丝该死的温柔。
江雪走了上来,剑指凌征,正想开口说话,红妆忽然弯了,努力把自己拧成一个半圆,剑尖对着江雪。
看来是不想弑主,还想表明自己是把忠诚的好剑。
江雪脸上有了怒气,这算什么?伸手掰了掰这把耍性子的剑。
红妆死命不从。
江雪索性丢掉它,红妆落地之后马上装死。
江雪盯着凌征的眼睛问:“这一次,你会死吧?”
“你怎么知道?”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凌征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师兄说他藏不住事,到现在还没改掉。
江雪差点没忍住笑,把脸贴了上去,声音阴森森的,“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语气中似乎还透露着一丝诱惑。
或许是感受到了压力,——没准是魅力。总之凌征双腿已经打颤,眼中的画面也变得模糊,脑袋还不断升温。他其实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但是还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能倒下!”
江雪退开,捡起落在一旁的酒红色葫芦,仔细端详一番,问凌征道:“这是谁给你的?”
凌征闭着眼睛不说话。
江雪凑上去闻了一下,捏捏鼻子,皱眉道:“不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吗?”
凌征还是不说话。
江雪心里一时拿捏不准,也怕给他添麻烦,而且她记得那人是不喝酒的,便将葫芦在凌征眼前晃了晃,委婉问道:“这样的葫芦,你们羽界有很多吗?”
凌征就是不说话。
见臭小子和之前那些家伙一样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江雪真的生气了:“你叫凌征是吧,我叫江雪!既然不肯说,那就闭嘴吧!”
这一次,江雪并没有化作影子,她脚下的影子却自己动了。
只是这影子……却了手臂。
影子用力一咬,猛地抽去它唯一的同类。
凌征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抽离了身体,与之前的疲惫完全不一样,他试图闭上眼睛进入影子的世界,却依旧无法挣脱,毫无办法地陷入了沉睡。
没有手臂的影子咬着猎物从地里冒出来。
江雪抓过这张脆弱的纸片人,接触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凌征的体内其实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只是他似乎并不想用它来对抗自己,——尽管他的生命力已经有些枯竭。
“这臭小子……”江雪喃喃自语,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自己出剑明明那么狠,却并没有真的下杀招吗?尽管这样也咬牙硬撑到了现在。
“原来已经这么虚弱了。”江雪左右看看,也难怪,这家伙很能流血啊!
江雪叹息一声,把“凌征”塞到怀里,掰掉手背上一块碎片,蹲下来一把扒开凌征的衣服,附耳贴了上去,仔细听他心跳。
很低沉,又十分缓慢。
虽然没有伤口,但是真的很虚弱啊。
江雪把碎片胡乱涂抹在凌征身上,就像在玩一块泥巴。
大功告成,站起来伸伸懒腰,从怀里抽出纸片人凌征,故意使坏甩了甩,猛一瞪眼睛,对着整个御神道说:“还不放我出去?杀了他哦!”
轰隆巨响,御神道两侧墙壁重新分离,裂开一个出口。
“哼!”江雪把“凌征”随手一丢,嘴角微扬,总算离他又近一步,来到羽界了。
【木铎甲子二十一年,四月十五日】
从御神道里出来的时候,江雪发现时辰已是深夜。她抬头望天,月是满月,挂在天际一角,四周繁星点点,星光璀璨。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抓着葫芦挠了挠脑袋,嘟囔道:“奇怪,感觉也就耽误了一两个时辰,居然过去这么久?”
晚风呜咽,一股寒流袭来,江雪浑身打了个哆嗦,这才端详起四周,环顾一圈,发现身边除了冰雪再没有别的东西,便在心中暗想:“南疆百姓都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也太可怜了吧。”
又捏起葫芦思忖,胸口是塞不进去了,只好别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在雪中跑了起来。